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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揚跟她隔了好幾個班,察覺到她的改變卻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過了蠻長一段時間,他隱約從以前的同學口中知道這件事,氣憤難當又滿腹愧疚。如果不是當初他任性妄為,哪會害得她受到這樣的傷害。他四處打聽有沒有補救的方式,找了好久,卻被醫院告知,如果想消除瘢痕的話,起碼也要等到成年以後,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在成長。後來父親的一個朋友,一家大醫院整形外科的主任看了當事人之後搖頭道,離眼睛這麼近,動手術都不行。鄒揚心中一片茫然,想到這道猙獰的瘢痕就要在她嬌美如花的面龐盤旋一生,好像蘭花上有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越發悔不當初。他不敢表現出自己的愧疚,怕這樣會觸到她的痛腳。現在的她,就像只敏感的小刺蝟,受到傷害就蜷縮在自己的刺裡。鄒揚讓父親走了後門,六年級分班的時候把自己跟呂品天的單人課桌併到了一起。到了新班級,呂品天心中的壓力小了點,臉上笑容也漸漸多起來。張奕舸去操場踢足球時偶爾經過他們班教室,看見她燦若明霞的笑臉,心裡既欣慰又莫名的發酸。越想越不是滋味,不明白自己怎麼把兩人的關係弄到了比陌生人還不如的境地。季如璟罵他活該,很為自己受到這樣一號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的傢伙的牽連而鬱悶。他家跟她家住得近,也許是為了避免碰到他,呂品天現在連她家都鮮少光顧。季如璟生性挑剔,難得有個朋友從一年級交到現在,卻生生被張奕舸這廝害成現在這般不尷不尬的狀況,只恨不得替好友打他一頓才解氣。呂品天聽她熱血沸騰的壯志雄心,只覺得啼笑皆非。過了好幾個月的光景,她雖沒有做到完全釋然,卻也學會了把自卑隱藏進心底最深處。有些傷痛,藏的時間久了,蒙上歲月的塵埃,大概也會漸漸模糊不清。現在她算是體會到什麼是婷婷姐姐說的畢業班的暗無天日了。小升初的巨大壓力面前,明明當是花兒般無憂無慮的小學生,個個都心事重重彷彿老叟老嫗,全然不見錦繡年華的機靈活潑。隔壁的展婷婷也在升入了高三,笑稱大家都是烤生。她從幼兒園起就是名校,而今正申請弗吉尼亞的全額獎學金,希望能在全球一流的商學院攻讀金融和經濟。吳老闆偶爾會拿展婷婷給呂品天當榜樣,不過也只是說說而已。對於女兒,她雖要求嚴格,卻並不苛刻。因為這個緣故,在忙碌的六年級,呂品天跟鄒揚都沒落下一集《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鄒揚的成績打三年級以後就突飛猛進。呂品天大概是從小看吳老闆記賬耳濡目染多了,數學尤其出色;加上做媽媽的背書記單詞逼得緊,倒也不覺得吃力。唯一的感觸就是作業太多,兩個人的右手中指和食指抓筆的地方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子。雖然是快升初中的人,呂品天害怕打雷的毛病卻一點兒都沒見好。迄今電閃雷鳴的天氣,她都會軟磨硬兼跑到媽媽的床上要求同睡。其實她也不是什麼雷都怕,而是碰到那種特別大的雷就會抑不住找個地方埋住腦袋。每當此時,吳老闆都會罵一句“你個砍腦殼的,非要撓女兒腳心,這下果然怕打雷了吧。”這裡有一種說法,嬰兒的腳心不能撓,否則小孩會害怕打雷。吳老闆從來沒有明說“你”這個人稱代詞具體是指誰,但呂品天也知道是她已經完全沒有半點印象的父親。怕打雷的毛病還讓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丟了次人。學校的教學評估小組上他們班聽課時,突然陰雲密佈。教室裡一陣譁然之際,忽然一道霹靂,白光一閃,振聾發聵的雷聲剛響,呂品天就“唔嗷”一聲,本能地鑽到了鄒揚懷裡。鄒揚看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在自己胸口處蹭,先是嚇了一愣,然後想也不想,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別怕”。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從來沒有這樣親密地抱住一個女孩。尤其是在十歲那年夏天無意看見她潔白美好的裸體之後,這般親密的姿態,他更是想也不敢想。呂品天回過神來才知道不好意思,班上的同學礙於後面還坐著校領導,想笑又不敢笑。數學老師目瞪口呆,清咳兩聲繼續上課。她正訕訕,鄒揚卻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別害怕,我在這裡呢。很多年後,呂品天還會想到這一幕,慘白的燈光下,還不足以被稱為少年的男孩,握住自己手,說,別害怕,他在這裡。就算世事有諸多不如意,念及往昔,卻也有種惘然的甜蜜。婷婷姐如願以償,收到了從太平洋彼岸寄來的錄取通知。她會在那個陌生的國土攻讀自己的學士學位。小城沒有飛機場,十八歲的少女要輾轉到上海乘機,然後再飛往遙遠的異國他鄉。呂品天跟著一大堆浩浩蕩蕩的送親友的同志,將這個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姐姐送到了長途汽車站,然後看她俏麗幹練的馬尾在玻璃旁劃出優美的弧線,汽車帶走了她的婷婷姐姐。這一年,呂品天跟鄒揚也以近乎滿分的成績順利升入了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