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握住陳霽的手,輕柔地捏了捏。陳霽看向他,無言地笑了笑。葉三十五從登上飛機開始就一直閉著眼靠在位置上,一動未動,連招呼也沒有一個,直到葉忘走到他們身邊,他才睜開眼。葉忘從始至終都很從容,“我們到了。”直升飛機降落在一塊草地上,捲起無數塵土與枯草,陳霽在強大的氣流中摁住亂髮走下飛機,她的長髮肆意飛揚,在凌亂的黑中,她看到一片碧綠蔥鬱的竹林,以及竹林深處潺潺流出的一條小溪。葉忘走到她身邊,笑道:“沿著這條小溪走,穿過竹林,你就會看到一個曾經消失在記載中的古鎮,在那裡,居住著原本屬於你的親人。”“我的親人只有陪我長大的那些人,與這裡的人這裡的事無關。”陳霽淡淡說完,率先往竹林走去。葉忘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後。他們沿著小溪一路朝前,竹林比看上去得更加深邃廣闊,越往深處走,陳霽鼻尖的腐氣越濃烈,她分辨不出這樣的氣息是來自堆積百年的腐葉和溼土還是密林附近隨處可見的動物屍體,但是她明白,這樣的竹林往往暗藏兇機。她警惕地四處張望,每踏出一步都要凝神細聽。“青青。”青狐忽然下蹲,一手抬起陳霽剛要邁下的腿,另一手扶住陳霽的腰,讓她站穩。陳霽低頭,看見腳下的竹葉裡竟然匍匐著一條青色的細蛇,那蛇頭呈三角形,瞳孔垂直呈紅色,鮮綠色的全身只有尾端是觸目驚心的焦紅色。葉三十五皺眉,“竹葉青。”青狐向陳霽使了個眼色,放緩動作將她小心地抱離地面。那蛇伏□,蜿蜒而去。“還要走多遠?”青狐問道。葉忘尚未開口,葉三十五已經指向竹林頂端露出的一處尖塔,低聲說道:“快到了。”那是一個只能看見頂端的尖塔,從陳霽他們的方向看過去,塔下斜突著三個硃紅色的尖角,每個尖角上都置放著一個看不清形狀的雕塑。那是……”青狐問道。“八角寶樓。”回答的不是葉三十五,而是陳霽。八角寶樓,囚禁了一代又一代的咒器,埋葬了一代又一代的咒術師,它的存在就像咒術師體內流淌的血液,生生不息,永不消失。看到了八角寶樓,再往前走一些時便看到了城鎮的入口,同樣都是隱匿在荒野之地,咒術師的領地比起兆族人的居所,小鎮的大門被長長望不到頭的磚牆阻隔,襯著墨綠的竹,少了點仙風道骨,多了層迷幻深重,門前坐著一位編織竹筐的白髮奶奶,她的手指靈活穿梭在竹片中,頭也未抬。待看清那位奶奶的真容,葉三十五倒抽了一口涼氣。陳霽壓低聲問道:“他是誰?”葉三十五不敢怠慢,上前一步,鞠躬道:“八師父。”陳霽驚訝地看向那個坐在矮凳上靜靜編竹筐的白髮奶奶。“您好,”葉忘臉上的笑容稱得上恭敬有禮,“許久不見,您還是這麼健朗。”白髮奶奶依舊垂著頭,自顧自編著竹筐,一語未發。氣氛越來越沉重,葉三十五再次鞠躬,“徒兒三十五,請八師父放行。”白髮奶奶還是沒有動。青狐拉住葉忘的胳膊,冷笑道:“你回自己家辦事情,事先都不和你家人打聲招呼的嗎?難不成這家門口,我們都進不去?”葉忘的表情也有些暗沉,他看向白髮奶奶,垂在身側的右手微動,似乎正要打出一個暗號,那白髮奶奶卻忽然抬起頭看向眾人,在驚詫過後,她停下手中的工作,兩臂上舉,從雙側的耳朵裡掏出兩團黑色的東西。青狐定睛一看,差點沒昏過去。那分明是兩個耳機,還是無繩的!無繩耳機一摘下來,喧囂的音樂傾瀉進空氣,可想而知那兩個小玩意兒塞進耳朵時音量是有多麼震耳欲聾。“啊哈哈!是葉忘先生來了啊!瞧我這曲子聽得喲!都沒聽見你!”白髮老奶奶邊笑邊來挽葉忘的手,老人家佝僂的身子在擦過陳霽時,忽然像泥鰍般滑走,以普通人根本沒法反應過來的速度貼到了陳霽身後,一雙枯柴般的手如鷹爪般往陳霽的脖子扣去。可惜這裡不全是普通人。一隻手斜□鷹爪與陳霽脖子指尖,反抓住老奶奶的手,借力一翻一託,竟然將整個老人重重推了出去。老奶奶定住腳步,謹慎地盯住那隻手的主人,“你是誰?”青狐擋住陳霽,與老奶奶正面對視,“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別想對她下手!”老奶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陳霽,桀桀怪笑道:“小姑娘,不管你是誰,在這世道上生存,沒點本事可活不下去……永遠別過多得指望別人,否則總有一天你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陳霽從青狐身後站出來,理了理自己耳邊的亂髮,淡笑道:“多謝指教。”老奶奶頗為讚賞地點點頭,又邁著奇怪的步子往前走,“走吧,我帶你們進去。”葉忘和葉三十五一同跟在老奶奶身後,青狐拉著陳霽在後頭小聲問道:“她在幹嘛?”“沒看出來嗎?那是太空步。”陳霽冷笑一聲,“這地方估計全是怪人,小心。”青狐點頭。小心,小心,再小心。作者有話要說: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