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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你們!”孟先生的臉突然出現在孔英光背後。誰都沒聽見他上樓的聲音,場內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時靜了下來。孟先生看了眼孔英光:“你來我這兒幹什麼?不是跟關庭分手了麼?”“他來找茬。”我說。屋子裡的關庭已經翻出手機撥通了110,說話的內容一清二楚,說有人強行入室施暴,孟先生叫了她一聲,似乎有意制止,對孔英光道:“讓開,我要進去。”關庭舉著手機走回門口,孔英光大罵一句“不要臉的爛貨”,衝下樓去。她望著空蕩蕩的樓梯,半晌吐出口氣:“狗東西。”孟先生關上門,問:“怎麼回事兒?”“我去小區外面的小賣部買飲料,剛好碰見他,一路跟著我回來。”關庭把手機丟回沙發上,注意到我的眼神,“110還沒撥出去。他要敢進來,我肯定報警。他媽的。”我關掉遊戲:“你以後躲他遠點兒,瘋狗。”忽然想起來,“他真用你的錢……”“不知道,我猜的。”關庭拉開了易拉罐,“不過他特愛管我要錢,這兒三百那兒五百的,我開頭給過幾次,後面覺得有貓膩就沒給過。媽的,真當我提款機呢?暴發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孟先生說:“晚上我還要回趟宿舍,把東西全搬過來,寢室的床位我已經退了。去吃晚飯嗎?”“走走走!”關庭灌了一大口可樂,“吃點兒好的沖沖晦氣,我給小陳打電話,吃完飯我們先幫你搬東西,然後去酒吧聽小陳唱歌兒,她答應請客喝酒的,你們到時候別客氣,什麼貴喝什麼。”我拿上一件外套,笑道:“暴發戶。”關庭朝我扮了個鬼臉。孟先生把檔案袋放下,進廚房關了氣閥,衝我一招手:“走,我請客。” 我和花臂陳第一次見面就在那天晚上。她真名叫陳碧樺,由於在酒吧駐唱都用英文名gigi,所以外人一般只叫她小吉。她身上總揣著張假身份證,因為她說真名比處女膜還寶貴。花臂陳比我還大兩歲,當然不是處女。十四歲破處,上床物件是琴行裡教她彈吉他的男老師。“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媽的。”花臂陳使勁嘬了口煙,薄霧從她的口鼻一齊逸出來,在半空變成冶媚的幽藍色,五官模糊的臉如同嗆水的小牛犢子。花臂陳的處女膜雖然英年早逝,但她一直以處女自居。靈魂和精神純潔的女人都是處女,貞操不在陰道里,她總愛這麼說。花臂陳有條名副其實的花臂,一整條左臂被刺青蓋滿,不知道紋的到底是天使還是惡魔,栩栩如生的面孔簡直是辟邪利器,只能瞧出背景是一副紋飾複雜的十字架。花臂陳特別得意,說這圖案是她親自設計的,一個勁兒讓我猜有什麼含義。我想了想,恰好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過,香水味燻得我打了個噴嚏:“十八羅漢?”花臂陳憤怒地把酒杯拍在桌上,斥責孟先生擇偶的眼光太差。她自稱對孟先生一見傾心,見第一面就問願不願意讓他當自己的男朋友。孟先生問為什麼,花臂陳說因為你長得像我初戀。我很久以後才知道,但凡長得漂亮,學歷好,頭腦又精明的男人,花臂陳都覺得像她初戀。你問花臂陳怎麼知道孟先生跟我攪在一起的,這要說回到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晚上。已經入秋,夜裡涼幽幽的,然而穿著外套坐在室內又覺得悶熱。我們坐在一家店面極大但仍舊人滿為患的大排檔裡,油膩膩的木桌亮得能當鏡子照,關庭正在對著桌子檢查睫毛膏有沒有暈開。忽然一陣涼颼颼的夜風颳進堂裡,花臂陳就在這陣夜風裡揹著把木吉他殺氣騰騰地走進來,吉他從背後卸下,脫掉沒係扣的薄襯衣,一整條花臂露出來拍在桌上,連著細腰的屁股往下一沉,大馬金刀地坐在我和孟先生對面的空位上。附近幾桌的人短時間內都被這派頭鎮住了。她用天安門城樓上檢閱的目光打量了我們,對關庭點點頭:“你朋友?”關庭說是,說了我和孟先生的名字,那語氣跟報菜名似的:“這個是茭白炒鱔絲,這是紅燒獅子頭,你嚐嚐哪個好。”花臂陳喝了口濃尿顏色的粗茶,仔細看了看我,點點頭;又看了看孟先生,點點頭,再看幾眼,忽然定住,從眉心向外掀起波瀾:“你願不願意做我男朋友?”我心裡警鈴大作。兩個鐘頭後,我們在花臂陳駐唱的酒吧裡喝得爛醉如泥。第二天我完全斷了片兒,據孟先生說,我舉著酒瓶子跟兩個醉醺醺的女酒鬼稱兄道弟,如果不是他拉住,我肯定被她倆拖進女廁所去了。關庭說要聽leslie的歌,花臂陳立馬唱了一首《紅》,但因為跟我們玩得太興奮,到後面徹底跑調,詭異得像野貓叫春。不過沒人在意,所有人都在喝酒,大聲說話,尖嗓怪笑,另一頭小舞池裡的搖滾樂震得心肝脾肺滿地亂滾,醉漢眨眼的聲音比酒杯碰撞更震耳欲聾。花臂陳跳下椅子跑到我們的卡座,關庭把桌上花瓶裡插來假裝情調的玫瑰抽出來送給她,玫瑰已經凋了小半,根莖在水裡泡得脫皮,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