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默了默,原本叫囂得最大聲的此刻反而臉色發白。其中一個在病人之中的老者出來打圓場,老人家已經病了一些時日,雙頰都熬了進去,他嘆息著跟太子妃說道:“人都有糊塗的時候,太子妃莫怪。如今裡面的幾位病友正難受著呢,不如先讓大夫進去看看?”蘇妧看向那老者。老者:“太子妃您就別跟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般見識吧,他們都是病糊塗了才會如此。”蘇妧看向百里夷,“百里大夫,您要進去嗎?”事情弄成這樣,百里夷覺得自己也該進去看看。百里夷點頭,“老朽與太子妃一起去看看幾位病人如今情況到底如何。”進去之後,其中一個肚子疼的人捂著肚子,死活不給百里夷把脈。蘇妧見狀,照例是方才那副冰冷的模樣,聲音毫無情緒,“百里大夫才為你們這些病倒了,如今不給把脈,日後就都別請他把脈了。來人。”在旁拿著筆的藥童隨即上前。蘇妧:“將他的編號記下,他擔心我們會害他,所以後面你們熬了藥什麼的,也不必給他送來。他若是想要離開,也讓他離開。”話語一頓,蘇妧轉身,面對圍在外面的病人,徐聲說道:“不止是這位病友,還有在場諸位,想要離開的儘管可以離開,這個洛陽縣府所設的收容之地,不留此等忘恩負義反咬一口之人!離開此處,你們的生死便由自己負責,被人亂棍打死也好,投石砸死也罷,那都是咎由自取,記得千萬別怪罪到旁人的身上去!”眾人:“……”方才不給出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跟著起鬨要出去。後來蘇妧說誰要出去,亂棍打死,雖然猶猶豫豫地回來,依然十分不忿。而此時,蘇妧撂下了狠話,這些人一個個就都像是鵪鶉似的,一聲不吭。就連方才死活不給百里夷把脈的那位病人,也伸出手,淚流滿面,“百里大夫,我不是怕您害我。我身上疼得厲害,我怕您一給我把脈,就說我病情變嚴重了,要將我送到三區去。三區那邊這幾天有好幾個人病死了啊,百里大夫。”“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生病的時候,我娘子腹中還有個孩子沒出生,我還聽孩子喊我一聲阿耶的啊!百里大夫,咳咳……咳咳咳……”那病人說著說著,就猛咳起來,還咳出了血來。那血顯紫黑色,一咳血,那血就活像不要錢似的。蘇妧:“……”難怪這些病人好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似的,這個紫黑色的淤血確實很像是毒血。百里夷連忙上前,“你別激動,先給我看看。”可那病人越咳越厲害,好像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然後哇的一聲,吐了一灘的紫黑色的淤血。咳完之後,那病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忽然感覺舒服多了。”蘇妧:“……”百里夷:“……”蘇妧:“這病人喝的是那個藥罐裡的藥?”藥童愣住,“我、我不知道啊,不是我送來的。”蘇妧:“還不快去問問是誰送來的藥!”祠堂裡的這些病人,都是統一熬藥的。病情差不多的人,喝的藥都差不多,所以都是統一熬了藥送來的。如今這幾個人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竟然都沒想到去查是不是喝的一個藥罐的藥。而這時,方才咳完一灘不要錢的淤血的病人,整個人躺在了病床上。百里夷幫他把脈,問他感覺到底怎麼樣。病人躺著,眼睛昏昏欲睡,“舒服,我先前胸口好像被一團棉花堵著了一般,如今好像都吐出來了,感覺好多了。”蘇妧:“……”百里夷看向蘇妧:“太子妃,勞煩讓人去看看那罐藥到底有什麼不一樣。”蘇妧點頭,留下其中一個藥童陪著百里夷,她和李震兩人一同去了熬藥房。熬藥的藥童被人一問,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地哭,“太子妃,我真的沒有亂碰藥材啊!我只是在熬藥的時候不小心打了一個瞌睡,但只是一會兒而已!我醒來的時候,藥還好好的,既沒熬幹也沒灑出來!”蘇妧看著小藥童那模樣,頓時哭笑不得。這些藥童不過也是十二三歲,小小年紀,跟著師父學醫,恰好遇上了這洛陽水疾,這些天來就跟鎮守在外面計程車兵一樣,天天守在這些藥湯前,特別辛苦。而且看剛才那病人的模樣,雖然開始的時候比較嚇人,但後來吐出了一灘的淤血後,症狀並不是便嚴重了的樣子。既沒釀成大錯,說不定還歪打正著、陰差陽錯地給百里夷開啟了另一扇門呢。蘇妧又怎麼忍心苛責這個小藥童,她示意人上去將他扶起,柔聲說道:“別哭啊,不是來怪你的。我們只是來看看那罐藥跟其他的藥到底有什麼不同。”藥童抽噎著站了起來,“真的嗎?”與蘇妧一同前來的太醫慈祥笑道:“當然是真的,你看太子妃到了這兒許久,可曾無緣無故便去責怪旁人?”藥童聽太醫這麼一說,想了想,好像並沒有。於是,他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淚,指向其中一個燒得漆黑的藥罐,說道:“是那個藥罐裡的藥,因為太累了,我還沒將藥渣倒掉呢。”太醫聞言,笑呵呵的,“沒倒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