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給了她藥丸的緣故,她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了,四肢軟綿綿得提不起一絲力氣,額頭上的黑髮被汗珠打溼,她閉上眼,滾燙的臉磨蹭了一下冰涼的地面。地面凹凸不平,還有砂石,磨得她的臉有些生疼。昏昏沉沉的大腦,外頭不時傳來人聲,最後歸於平靜,周圍一片漆黑,她勉力張開眼睛,隨即又閉上。那群少年打算要離開,所以就留她在此自生自滅嗎?殺雞焉用牛刀,她現在這樣,大概也撐不了多久。她身上感覺很熱,可明明是大冬天,外頭說不定還在飄著雪,她又怎麼會覺得熱?對了,聽說冷死的人,臨死之前會覺得身上很熱。皇甫楠輕輕地喘息著,許多被她強自塵封在某個角落的回憶此刻忽然一窩蜂地湧現出來。她想起她年幼之時,被皇甫靖領養,是個性格乖張渾身是刺的小破孩,皇甫靖為了讓她適應新的生活,花了很多心思。那個行事雷厲風行卻善良的刑警,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也從不吝於展現他的溫情。但他對她,總是很嚴厲,散打射擊箭術……他認為她應該會的,從來沒有放鬆過要求。她十歲那年,因為學散打弄得一身傷,大概女孩子都會有一些公主病,加上那時候皇甫靖在追查一個案子,沒有放太多心思給在她身上,她乾脆鬧脾氣不學了。皇甫靖知情後,整整一個月冷著臉沒有理她,後來見她仍然不去學,扔下一句“你如果再鬧脾氣,我就將你送走”,神情嚴肅語氣認真,她知道他並不是說笑。那個刑警,養了個女孩,卻將她當成是男孩一樣,從來不會慣著她的公主病。她幼年時所學的東西,似乎全部都是被皇甫靖逼著去學,直到後來皇甫靖引導著她踏進犯罪心理的世界,她開始對犯罪心理產生了興趣,皇甫靖也會經常與她討論一些案子,再後來他更是直接將她送去美國求學,那時候的男人,眼角早就有了細紋,但她卻覺得他很帥氣。他說國內的犯罪學研究並不成熟,希望她在美國學成歸來後,能在國內犯罪心理的範疇上盡她的微薄之力。可她哪有那麼好?她對這個世界的善意來自於他對這個世界的善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讓他後悔當初收養她。她總是希望自己能不辜負他的期望,當一個善良的人,努力去寬容,努力去理解,努力向這個世界釋放自己的善意。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或許再也沒辦法按照他的期望好好活下去了。她輕喘了一聲,迷迷糊糊地想:皇甫靖,我大概真的會死在這個破地方。身體的不適很快就麻木,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消散,忽然一直大掌按在她的肩膀上——“皇甫!”皇甫楠眼睛張開,目光毫無焦距,她喃喃地問道:“皇甫靖在哪兒?”來人一愣:“什麼?”這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還愣著做什麼,空拳難敵四手,等他們回來我們就走不掉了!”皇甫楠毫無焦距的目光終於慢慢攏在了一起,看向眼前的人,勉強笑道:“原來是你們啊……”展昭和方戒。她甚至還來不及想為什麼展昭和方戒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剛被扶起來的身體就往前一栽,直接暈倒在展昭的懷裡。展昭直接將她橫抱了起來,當機立斷地對拿著火把的少年說道:“走!”展昭抱著皇甫楠,感覺那個昏睡過去的人如今在他的懷裡輕顫著,一隻手揪著他的衣服,即便是昏死過去,也沒有放鬆。他向來平靜似水的心驀地就風起浪湧,他生平從來不知道何為心疼的滋味,但當他在破廟昏暗的火光中,看到她緊閉著雙目趴在地上時,動都不動一下,他感覺自己心跳幾乎停頓了。他以為自己來晚了。展昭抱著皇甫楠,他感覺到懷中人那異常的體溫,雖然已經失去意識,但不時地悶哼兩聲。“她怎麼了?”展昭問道。方戒頭也沒回,說道:“大概是被人餵了藥。”展昭:“什麼藥?”方戒:“人吃了會渾身無力發軟,大概還會遭受一些其他的折磨,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你走快一點,她快撐不下去了!”方戒從前沒有少受這些苦,他一看皇甫楠的症狀,就知道她肯定是被那些少年餵了藥。從前他們不聽話的時候,就會被人喂這些藥丸,雖然不危及人的性命,但那種折磨實在難以煎熬。而皇甫楠失蹤了快兩天,荒郊野外,那些人大概也不會善待她,身體應該早就開始不適了,還被餵了藥丸。方戒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這個強買強賣的姐姐讓他覺得有點煩,可他內心並不希望她有事。展昭低頭,看了皇甫楠一眼,她整個人看著狼狽不堪,臉上甚至還沾上了泥土,額前側頰的發全部都已經被汗溼,即使是昏迷之中,她依舊受著煎熬。她一定不知道這兩天他的心情是怎樣的,兩天前公孫策拿著玉佩回開封府畫好影象之後,他就拿著玉佩去風月樓找方戒了。他和皇甫楠都認為方戒知道的,遠比他知道的多。長期的防人之心,忽然有個人出來說要幫助他,他將信將疑,自然會有所保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