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向西駛去,彷彿在追趕天邊那一絲隱約的亮色,可是不久,路燈的光芒便掩去了一切。“傳說中,日本人將這段時間稱作“逢魔時刻”,當夕陽落下星光未起時,是人的心靈最容易迷失的時候。”夏冬禁不住低聲道。康浩楠看向前方,半晌才道:“失去了生活的目標,心靈才會容易迷失,與時間無關。”是的,他說的沒錯,夏冬笑笑轉而看向窗外,心中卻在盼望著何意軒也能懂得這個道理。他們來到的地點是家日式風格的餐廳,很不起眼的一處建築,走進去後卻別有洞天,小小的庭院是日式的碎石花園,精緻的迴廊和包間,坐下後,穿著和服的服務員送上了生魚片和清酒。“我還以為會去酒吧。”夏冬看著服務員將自己的酒杯倒滿。“因為輝遠的索賠?”康浩楠看了看她,“還不至於。”夏冬點點頭,笑著拿起酒杯道:“祝賀康總。”康浩楠拿起酒杯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夏冬卻笑道:“看來您已經想出瞭解決方案,從現在開始頭疼的應該變成程輝遠了。”聽了這話,康浩楠不禁也微笑起來,他喜歡這樣的夏冬,總能先別人一步看出他的心思。酒很淡,氣氛卻很好。就連隔壁客人的笑聲,也能偶爾傳過來。“小時候我一直很恨父親,恨他對母親的背叛,也恨他對我的惡劣態度,”康浩楠緩緩地道。夏冬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提起這件事。康浩楠卻微笑著道:“也許我永遠也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就像他不清楚無論如何我也不肯放棄明誠的原因一樣。”“所以……”夏冬想了想:“這次的賠償事件難道是……”“沒錯,是父親。”康浩楠肯定地道,繼而卻嘲諷地笑笑:“他還是喜歡高高在上地指揮著別人,一點也沒變。”這次夏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雖然康浩楠不肯回康氏集團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可箇中原因卻少有人知曉。三年前她從研究所來到明誠時,只知道這是個很有發展潛力的中小企業,年輕的領導者雖然有點冷漠,卻並沒有一般企業家高高在上的架子,所以她很快喜歡上了這個小公司。漸漸地,她才聽說康浩楠的事,知道了他原本是大名鼎鼎康氏老總的獨生子,擁有著億萬資產的繼承權,是一個聽上去神話一般的人物。工作人員閒聊時,也曾討論過他沒有留在康氏的原因,大家都以為一定是康老爺子為了鍛鍊兒子,所以才讓他自立門戶。可是今天看來,箇中原因卻不是這麼簡單。“這麼看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夏冬想了想:“要您回康氏?”“夏冬,如果換作你,會回去嗎?”康浩楠問。“當然不會。”夏冬在心裡道。可是看著康浩楠她卻說不出口,半晌才道:“也許他認為回去更能發揮您的才能。”康浩楠看著她:“夏冬,這不像你。”“那要我說什麼?”夏立無奈地道:“我們面臨著兩千萬的賠償款,如果您不繼續違揹他老人家的意思,這個數目很可能在繼續增加。”“可是夏冬,一旦回去,我失去的會比現在更多。”康浩楠靜靜地道:“你也不希望我過著失去自由的生活,是不是?”失去自由?夏冬突然想苦笑,如果這樣也算失去自由的話,自己算什麼?她與何意軒的婚姻又算什麼?人的一生總是要失去些什麼,夏冬不想抱怨這個,她只是羨慕別人還有選擇的機會,拒絕父親的安排走自己的路,就算被逼迫也不會就範,這是康浩楠的選擇。她欽佩他有這樣的勇氣,也向往著他的這份果斷。在現實與理想中,他還有機會選擇後者,而她,卻沒有。或者說,已經被永遠剝奪了這個權利。夏冬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沉默地喝著酒,康浩楠看著她,目光微沉,只有悠揚的日式音樂迴盪在空氣中。清酒雖然淡,卻依舊入不了愁腸。夏冬感覺自己最近似乎十分容易醉倒,趁著談話的間隙,她起身去洗手間,然後在冷水下面狠狠地洗了把臉,鏡子裡,她的臉色因為酒醉微微泛著蒼白。洗手間也是木製的結構,隔音效果並不好,男士的一邊有說話聲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冷淡而無情:“再說一次,我沒有報名參加任何徵婚活動,你們搞錯了!”居然是程輝遠。夏冬站在門前沒有動,不知自己該大笑一場,還是該慶幸自己沒有被他發現。沒多久,對面響起關門的聲音,大約是他離開了。又過了半晌,夏冬才小心地推門走出來,昏暗的燈光下,並不見他的影子,於是她這才快步向回走去。“夏小姐,幸會。”程輝遠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出現,高大的身影遮去了大部分光線,夏冬感覺自己就站在他製造的陰影裡,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氣定神閒而又嚴肅的表情。“程總,好久不見。”夏冬一邊冷靜客氣地招呼著,一邊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呼吸。顯然,在與程輝遠的前一場較量中她已經佔了上風,因此現在她實在沒有必要再去惹他生氣。“是啊,好久不見……”程輝遠低下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