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蘇霽琴扶起來,軟著聲音道:“二姐姐?”蘇芩的嗓子本就綿軟嬌嫩,這會子刻意放柔後,勾著尾音,柔膩膩的就跟絞在鍋裡的飴糖似得。蘇霽琴的性子與顧氏和蘇攢皆不同。她自小沉默寡言,性子柔順安靜,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與嬌氣成性的蘇芩簡直是天壤之別。但正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因此,蘇芩這個嬌氣包,最是受寵。在蘇芩看來,蘇霽琴養成這樣的性子,跟顧氏那強硬的性格分不開。顧氏性子太硬,蘇霽琴便只能軟些,軟成了習慣,就成如今這副模樣了。……顧氏去了,這事可大可小,蘇芩拿不準主意,只得讓人去請了秦氏來。秦氏先派人去了顧府,顧府閉門不見,只當沒這個女兒。她又派人去尋了蘇攢。蘇攢住在外室那處,那外室被顧氏害的落了孩子,這會子蘇攢正恨的牙癢癢,聽人死了,竟在門前掛了兩盞紅燈籠。顧氏的喪事,還是秦氏一手操辦的。顧氏生前雖不是個好相與的,但人既去了,哪裡還有什麼好計較的。顧府並無人來弔唁,蘇攢也不見蹤影,只大姐兒蘇霽薇派丫鬟封了銀子來,人卻沒露面。秦氏拿著手裡的銀子,嘆道:“還是做女兒的良心些。”蘇霽薇如今也是舉步維艱,能頂著尚書府的壓力派人來,想必已是極限。接連兩場喪事,將蘇府僅有的一些底子都掏空了。蘇芩盤腿坐在炕上,十指素手被凍的通紅,她搓了搓手,哈氣,繼續數荷包裡剩下的一點碎銀子。大概,還能再撐半個月。只是老太太那處要用湯藥煨著,二姐姐那裡也不大好,母親近日身子勞累,也要好好補補……蘇芩苦惱的撐著額頭靠在洋漆小几上,四處環顧屋內。能賣的東西都賣了,能當的東西也都當了,根本就沒其餘銀錢能擠出來。蘇芩細想片刻,從身後的玉色夾紗半舊枕內掏出一封信。這是祖父留給她的,上次蘇芩沒來得及看。小心翼翼的拆開信,蘇芩就著槅扇處透進來的一點光,眯眼細看。信裡詳細寫了很多東西,都是一些蘇芩看不懂的國家大事。後頭還有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蘇芩不懂是什麼意思,翻來覆去唸了好幾遍都不解其意。但她直覺知道,這封信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這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三姐兒,三姐兒,不好了……”紅拂咋咋呼呼的掀開厚氈進來,捲進一陣溯風。蘇芩快速將信紙塞進懷裡,然後抬眸道:“怎麼了?”“二老爺要將二姐兒賣進春風如意樓。”作者有話要說:陸緋:聽說下章我要出場了,有福利嗎? 春風如意樓,顧名思義,就是讓男人春風如意的快活地。蘇芩萬沒有想到,蘇攢竟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連自己的親女兒都賣。“二老爺是將對顧氏的怒火,發散到了二姐兒頭上。這二姐兒也是個木訥的,怎麼還敢回去呢?”秦氏坐在馬車裡,揉著額角,面色焦灼。蘇芩抿唇想了想,道:“還是先將人帶回來吧。那樣的火坑,怎麼能進呢。”當秦氏帶著蘇芩到蘇攢暫住的外宅時,蘇芩看到裡頭的擺置、吃食,還有一排溜的使喚丫鬟,不自禁暗暗咬牙。他們蘇府都要窮的揭不開鍋了,這蘇攢倒好,吃香的、喝辣的,連老太太都不管,如今還要賣女兒。蘇攢坐在鋪著灰鼠椅搭小褥的雕漆椅上,身穿錦袍,慢品香茗,看樣子過的極好。他看一眼秦氏和蘇芩,開口道:“想要人,可以,三千兩銀子,一分不能少。”“三千兩?”秦氏面色微變。若是往常,這於蘇府而言不過就是毛毛雨,可如今,他們蘇府連三十兩都拿不出來啊。“給你們三日,若是沒錢,就去春風如意樓撈人吧。”蘇攢話罷,徑直襬袖走了。蘇芩將秦氏從明廳扶出來。外頭又開始落雪,斷斷續續的不停歇。“母親,您身子剛好些,別太勞累了,這事我來想法子。”人,是一定要救的。蘇芩坐在馬車裡,捂了捂懷裡的信。她先讓人將秦氏送回了府,然後領著紅拂和綠蕪,去了城西陸府。這是蘇芩頭一次看到陸霽斐的府邸。這座府邸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樣,有些陳舊,位置還偏,只勝在人煙稀少,較清幽。青綢馬車停在陸府門口,老馬甩了甩脖子上的積雪,動作有些大,半舊馬車不堪重負的發出一陣“吱呀”聲。蘇芩坐在馬車廂內,裹緊身上的青素絞披襖,因著沒帶手爐,十指纖纖,被凍的泛白,她只好將手壓進裙內焐熱,等了片刻,這才戴上帷帽,出了馬車。陸府的門房是個年邁的老人,聽到敲門動靜,過來開門,卻只露出一條縫。“這位姑娘找誰呀?”老人裹著厚衣,懷裡摟著湯婆子,顯然是剛從暖烘烘的屋子裡頭出來。蘇芩羨慕的瞧一眼那灰不溜秋的湯婆子,聲音艱澀的開口道:“我尋陸霽斐。”老頭將湯婆子往後藏了藏,道:“大人進宮了,不在。”話罷,便將府門給關了。蘇芩無奈,只得先回了馬車廂內。裡頭雖冷,但好歹他們主僕三人湊在一處,還暖和些。只等到掌燈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