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搭錢凡的順風車去臨安的時候,一路上錢凡都在提點各種的細節。“對方用了什麼陰毒的手段,你大可以在被潑髒水的時候直接明著亮出來,但也要看具體的情況——”他頓了頓,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加重語氣道:“溫良恭儉讓,那是在平時,遇見了小人不計較也沒事,就當是被狗咬了,不跟他浪費時間。”“可進了官場以後如果還留著那純良的心性,就等著被吃乾淨骨頭吧。”這辛承學平日裡不聲不響,看著是個好捏的柿子,如今突然幾句話就把一個官搞下了臺,看來還是藏了點東西的。“行了,那些廢話不用再提了。”趙構心裡清楚,這辛承學拿著頂‘用人不疑’的帽子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自己要是再追究下去,就是把這帽子接下來自己戴上,自然不會做這樣的蠢事。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錢不值錢的事情。辛棄疾再次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剛才看的各種檔案,理著思路道:“主要原因,在於兩點。”“ 高能其實除了那五種之外,還有大量的會子、關子、鐵錢、甚至是茶引、鹽引,都是市面流通的貨幣。辛棄疾在臨國的主要支付手段,是刷二維碼,用來購買書籍和臨糧企業開設的各種便利店裡的商品。除了掃二維碼以外,只有紙幣和銅錢兩種交易方式,其中銅錢最為麻煩——現在已經越來越少的人使用這個了。而當他回到臨安城小住的時候,不僅要備著一貫一貫的錢,還要留意不同商鋪交易用的五花八門的貨幣。買小物件還好說,若真要買些貴重的東西,支付手段要商量半天才能確定。“而如今市面上流通最廣的錢引,根據微臣的觀察,有以下幾個原因。”辛棄疾轉過身去,在黑板上下意識地寫了個簡體字,他頓了一下,面不改色的把後面的字都換成了繁體。不置鈔本,不許兌換,隨意增發。每一個都是致命硬傷。趙構看著他一一解釋這其中的道理,又瞥了眼略有些突兀的第一個簡體字,把某些心思按了下去。皇帝也好,文武百官也好,都不是傻子。哪裡出了問題,別說這一代人,就是往前一百年,從前朝廷裡的那些人也能瞧見這事情不對勁。可是人人都能觀察問題,沒有多少人能解決問題。“你先停一下。”那中年男人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皺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問題在於,單純發行交子或者錢引,百姓不肯用。”這是他們早就認知到的事情。當市面上同時流行銀錠、銅幣和紙錢的時候,人們會傾向於讓‘有價值’的金屬製品留在家裡儲藏,用容易破爛折損的紙幣去完成交易。也便是劣幣驅逐良幣。而又因為錢引務是三年一置換,這些紙幣不能夠被即時的更新和替換,而且在市面上流通的越來越頻繁,價值也在不斷折損。“紙幣方面,確實與防偽和製造工藝有關係,”辛棄疾看了眼這一殿的臣子,反問道:“但是如今已進入了錢荒時期,對嗎。”金國因為銅礦和鑄銅工藝的落後,長期以來沒有穩定的自行貨幣,而是被動的進口宋國的錢幣,算另一種程度貴金屬儲備。但不僅僅是金國在進口銅幣和銅器,其他海外國家如高麗、日本以及更遙遠的國度,都在以數倍高於原價的價格在大肆收購銅幣。兩年前,宋朝一年的鑄幣量是十萬貫,可賣出海外的銅幣也有十萬貫。更麻煩的是,民間有大量的富人在私自鑄造儲藏銅器,市面流通的銅越來越少,鑄銅的工藝遲遲沒有進展,發行貨幣的能力也非常弱。這樣下去,不管是金國還是宋國,經濟崩潰都是遲早的事情。辛棄疾雖然不是經濟學家,可也能夠從書中給出的各種例子和分析裡看出結局。這個問題不遏制,那麼必然紙幣會徹底失去信用,百姓會轉用金銀或實物交換進行交易,而這種以物易物的關係非常脆弱,一旦有天災降臨,生產力再度下降,情況會陷入極端的困境。一旦經濟體系崩潰,戰爭必然爆發,人們需要重建政府以重拾政府信譽,來發行新的貨幣來維持生活。“這個問題,和另一個問題,要一起說,”辛棄疾加重語氣道:“但是禁銅令事不宜遲,請陛下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