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僅僅只過了一年,在這一年裡奔波來回於臨國宋國的每一天,他都無比煎熬。那些人全都是學著四書五經,甚至出身於名聲顯赫的世家大族的人。可他們滿口的道德仁義,又有幾個真正在意這個國家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又有幾個人真正在乎百姓的死活?太失望了,甚至可以說,好絕望啊。臥室漸漸安靜下來,只有辛棄疾一個人低低訴說的聲音。以及柳恣剝柚子的聲音。厲欒輕撫著這年輕人的背脊,讓他放鬆下來。“我覺得很迷茫……”辛棄疾喃喃道:“陸叔為了保護我,把我緊急送回了江銀城,一個人去扛下其他人的非議和為難。”這讓他覺得內疚和痛苦,更讓他厭惡有關那宮城裡的一切。厲欒看了眼在專心剝柚子的柳恣,沉默了一會兒。“君主制,是把國家當成家族的私有物,把權力當成自己的所有品,對吧。”“民主制,人們委託權力給更合適的人,讓他們參與管理這個國家。”“但是,幼安,你要明白一個道理。”“這兩者,是平等的,至少在我的理解裡,這兩者都沒有好壞之分,沒有優劣之別。”厲欒看向他的雙眼,語氣平靜而溫和:“你想傾向哪個,都只是一種選擇。”面對一個平等的選擇,是沒有道德枷鎖,沒有利益糾結,不用理會其他人的非議和責難的。就如同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同性,是不是雙性戀。就如同番茄炒蛋到底是加糖還是加鹽一樣。在這個選擇上,你是完全自由的。 留學柳恣已經習慣了醒來了先看自己睡在哪裡。他的時間被拆的太碎,有時候只來得及補兩三個小時的覺,無論是撰寫內部教育的檔案,還是開會不斷修正基建方案,撐不住了才蓋著毯子在會議室的隔壁房間睡一會,起來繼續幹活。江銀在最開始,只是一個鎮子。如果不是他因為考試成績和評定稽核坐上了最高的決策位,如果不是時國嚴密科學的制度選擇了他,他根本不會關心這個鎮子的死活。商業、工業的事情都很好說,在沒有穿越之前,伴隨著資本的流入,其他城市甚至外省的人都會進來參與建設,人家自帶在其他地方實踐過後的經驗和方案,幾年裡就搞出完整的產業鏈也是自然的事情。更何況,柳恣背後還有個資本雄厚的爹,把兒子扔在這種相對而言落後又偏遠的地方,其實也暗中幫扶了不少——不然只要一時資金運轉不靈,柳恣都能把整個江銀搞砸到處處爛尾的地步。他能夠扶起這個鎮子,主要還是當初工業區和商業線構築的足夠成熟,以及背後一直有各種人照拂著。就如同給一個從小就營養不良的病秧子穿上暖和的衣裳,天天好吃好喝的養著,這要是還養不活才真的有問題。問題在於,這病秧子的發育不良,那是確確實實的發育不良。2030年了,這個鎮子的結構和人才水平還在二十年前,而且有一部分幹部受教育程度並不高。從異變開始,柳恣就在想方設法的搭建一個新的政治體系。鎮子裡的一套班子要參與治國,肯定不能照搬時國的參政院體系,畢竟時國有穩定的人才供給和考核體系,他們什麼都沒有。他更多的在做的,是劃分不同的權利分層,建立不同級別的監督機制,以及足夠高效而科學的稽核體制。換句話說,整個新參政院,以及臨國政府的一切,都是他主力構建出來的。到底要怎樣的臨國,這個又像城市又像國家的地方到底該怎麼發展,人們該怎麼領導更多的人,全部都是他想法子敲定的。如果這是一部小說的話,柳恣過去三年裡開的會做的決定恐怕能寫三四本,而且嚴肅而毫無趣味性,通讀過去只有對權利權力和人心的博弈和斟酌,也就是本三流官場小說,未必有人讀。對於置身事外的人而言,做皇帝也好做元首也好,都是相當光榮而且快活的事情——這大概跟電視劇裡動不動就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有關係。以至於絕大部分的穿越文都會想法子和最高權力扯上關係,男頻就做權宦良相帝王,女頻就做征服這些當權者的女人。“——朕真是拿你沒辦法!”有趣的是,那些總裁文裡的總裁動輒就掏出幾百億來,在商戰裡呼風喚雨,到了一個可能本科都沒讀完的女人面前,就蠢得半分智商都沒有。這大概就是自欺欺人式的自嗨吧。柳恣可以成為元首,在外人眼裡,是坐上了最高的位置,是風光無量。可對他自己而言,從他接下這個差使開始,他就是在為整個政府背書,在一個人如雕塑師一般在澆鑄整個國家機器執行的引擎。蠢蠢欲動的人伏在暗處,看中的不是他想法子穩住的這副骨架,而是上面附生的血肉。錢凡那天坐在十九樓的天台上,和他一起抽了一根菸。“柳恣,你知道麼,”他當時還在操心第一年的國防問題,眼睛裡都是血絲:“這異變以後的五年,是最太平的五年——人們都在提防著外面那些國家的人打進來,沒有多少人敢內訌。”“在我看來,事情只有兩種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