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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卻極為平靜。在他身後,南楚已離他越來越遠,北薊卻離他越來越近,自遼闊原野刮過來的清新的風已迎面撲來。前面的群山之中,出現了北薊重騎兵,無數馬鎧和武器均在陽光下閃動著耀眼的光芒。寧覺非清晰地看到雲深被抱扶在馬上,卻奔在隊伍之前,似在指揮軍隊前來接應。他微笑起來,策馬繼續向前飛奔。初夏的糙原充滿了蓬勃的生機,深深淺淺的綠簡直濃得化不開,到處都開滿了星星點點的野花,馬牛羊、牧犬和各種野生食糙動物夾雜在一起,有些有吃糙,在些在玩鬧,羚羊、野鹿、旱獺等不時地在原野上跑過。寧覺非斜斜地靠在車裡的軟墊上,卻並沒有看車窗外的美景。他閉著眼,似乎睡得很熟。在他旁邊,雲深倚著車壁,深深地凝視著他,卻是一臉的焦慮不安。那一天,當看到寧覺非時,雲深的一顆心狂跳不止,實在是嚇得不輕。寧覺非當時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就連&ldo;烈火&rdo;也染了滿身的鮮血。那兩箭有一箭是對穿,另一箭也扎得極深,寧覺非被北薊騎兵扶下馬時,箭在身體裡攪動,疼得他臉色慘白。雲深命令隨隊大夫立即就地施治,自己卻堅持握著寧覺非的左手,守在一邊看著。拔劍極需技巧,&ldo;穿雲箭&rdo;趙倫的箭是特製的,箭上生有倒刺,如果就這樣魯莽拔出,便會硬生生地帶下一大塊ròu來,甚或使臟腑重創,會有性命之憂。雲深看著那個大夫神情鄭重地拿出一堆形狀各異的刀子、夾子來,臉色很是難看。寧覺非坐在地上,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反而笑了起來:&ldo;雲深,我沒事的。你別看,先去歇著吧。&rdo;雲深卻瞧著他身上的血迅速滲進地下,眼中滿是難過和責備:&ldo;覺非,你的心……也太軟了。你完全可以把淳于翰做為擋箭牌,等我們帶軍隊回來接應你,你才交給他們。&rdo;寧覺非微笑著搖了搖頭:&ldo;如果是那樣的話,人家會以為我要挾持景王助你們攻破燕屏關,只怕就不會再顧他的死活了。我不能那樣做。&rdo;&ldo;他是我們的敵人,你還這麼在意他的生死,真是的。&rdo;雲深忍不住輕嘆。寧覺非並沒有反駁說&ldo;他是你們的敵人,卻不是我的&rdo;。他只是抬頭看著藍天上懶洋洋飄浮著的白雲,半晌才道:&ldo;對於我來說,生命是個奇蹟。以前我不懂得,只知道人活一世,糙木一秋,便當建功立業,青史留名。但現在,我卻明白了很多以前從來未曾想過的東西……所以,我敬重每一個生命。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痛下殺手。當日我去救景王,本與你們素不相識,卻不願傷北薊一人,今日我想救你,卻也不願傷南楚一人。&rdo;雲深有著,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他凝神注視著他,輕聲問道:&ldo;在臨淄時,如果他們不顧景王生死,不肯放我,你會怎麼做?&rdo;寧覺非笑了:&ldo;威脅他們要血洗臨淄什麼的,也不過是攻心之術,我不會當真那麼做的。你不也是料到他們不願在自己的都城開戰,以免皇親國戚和自己的家人朋友遭殃?如果他們真能不顧景王生死,下令進攻,我會以景王為質,獨自突圍。只要我一人走脫,他們就不敢殺你,因為要用你來誘捕我。等到入夜,我會想辦法擒住淳于乾,不信他們不放你。&rdo;雲深也笑著頻頻點頭,一時間心潮澎湃,將他的手握得更緊。這時,大夫已經開始動手下刀了。寧覺非猛地將手從雲深掌中抽中,緊緊握住了身邊的樹幹。他咬著牙,額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雲深其實弱得坐不住,這時卻仍是勉力撐著,心疼地瞧著他。寧覺非卻笑道:&ldo;我真的沒事。受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點疼算不上什麼。大夫早已將他的外衫和裡衣全都撕開了半邊,露出右半邊身子,然後將肩上的箭頭狠勁夾斷,再將箭桿猛地拽出。肋間的箭卻要費些功夫,得將創口擴大,一點一點地挖出來。雲深看著他肌膚上仍未完全消褪的斑駁傷痕,眼中忽然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隱去。那大夫小心翼翼,但動作卻十分麻利,很快便拔出箭,給他上藥裹傷,然後用軟巾將他身上的血跡大致擦去。有人送上乾淨的衣服。寧覺非不要別人攙,自己扶著樹幹站起來,將身上的血衣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