灃哥兒小眉毛一抖,覺得很是有理,他知道明沅喜歡什麼,拎了柳枝籃子往花園子裡跑,玉版跟在後邊不錯眼的盯著,澄哥兒人是老成,總還有些孩子心性,跟他一道玩樂起來,兩人先是掐花,跟著又撈起池子裡的魚來。灃哥兒衝在前頭,拿折下來的柳條兒抽打水面,餘暉漾起一層層的金波,裡頭的魚兒叫喂的傻了,一有人靠近就都湧過來探頭爭食,灃哥兒還沒蹲身下去就有婆子過來:&ldo;哥兒可別禍害這些魚,這些個都有數!&rdo;灃哥兒吃這一嚇,手上的柳條都落到水裡,眨巴著眼睛往後靠,蟬衣捏著網兜搶上前來:&ldo;瞎了你的老眼!有數,有什麼數,這些魚春日裡生那許多,你都給撈上來點數不成!不說咱們哥兒要幾隻,就是撈出來吃能怎麼著!&rdo;婆子這才瞧見澄哥兒自廊上來,趕緊矮了身子告罪:&ldo;再沒見著哥兒。&rdo;蟬衣還待再罵,澄哥兒揮揮手:&ldo;叫她去看,看塘子原是她的差事,給她幾個錢當茶。&rdo;婆子千恩萬謝,哪裡還敢接錢,搭了手訕高往後退,蟬衣啐一口:&ldo;這些個老東西,慣會看人下菜碟,給著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又不是撈出來摔死,竟嚼舌頭。&rdo;玉版手裡還拎了籃子,鼻子哼哼出聲:&ldo;該好好懲治了才是,連著主子也不放在眼裡頭了,當著面就該大呼小叫,打量人是瞎子呢。&rdo;澄哥兒同明沅好,這兩個也時常得著些小東西,打小明沅就給澄哥兒打刀幣結子,越是大做的東西也越多,她院裡頭沒小廝,拘了丫頭不許她們輕易往二門上去,有個甚事便來託了玉版兩個幫著辦,為著蘇姨娘生孩子那會兒送了兩匣子糕點,倒謝了好些事物,玉版蟬衣看待灃哥兒總有幾分偏幫,見著那婆子不過哥兒當回事,便有三分惱意。灃哥兒眼睛立在澄哥兒後頭看著,見蟬衣同那婆子相爭,唬的藏起了臉,這會兒探頭出來,眼睛一瞬一瞬,澄哥兒知道他自來膽小,拍拍他:&ldo;無事,你還想要哪一條?我給你撈出來。&rdo;&ldo;要大紅尾巴的那條,那條漂亮。&rdo;灃哥兒立時高興起來,蟬衣撈了好一會兒,那魚一時往下沉一時又往上浮,灃哥兒看的出神,小臉皺到一塊,拳頭緊緊攥著不鬆開。澄哥兒看著灃哥兒又想起自家身世來,他從沒叫這些下人磨搓過,不說磨搓,半句酸話也不曾有的。因著養在上房,算是半個嫡子,娘跟姐姐護著他,哪個婆子在他跟前敢高聲大氣,俱都腆著臉笑,沒口子的誇他,原來不懂,聽的厭煩,連好臉色都沒有。便是他出來撲個飛蟲蝴蝶,花園裡灑掃的都要贊上個一筐好話,如今才知道,哪裡是說給自己聽的,是說給娘聽的。兩個人撈了兩條錦鯉魚,摘了滿籃子的花往小香洲去,明沅早已經等的急了,眼見著灃哥兒蹦著回來,看他一手花籃一手布兜,獻寶似的跳出來:&ldo;姐姐,都是給你的。&rdo;采薇去拿大瓷缸,九紅接過小花籃,一屋子丫頭出來給他又是抹臉又是換衣裳的,灃哥兒樂陶陶的,跟著采菽去擦了臉兒,吱吱喳喳告訴明沅:&ldo;我今兒吃了炸ròu。&rdo;他分不清楚雞鴨子ròu,又是蛋又是面,炸出來咬在嘴裡只知道味兒好。明沅謝過澄哥兒:&ldo;二哥哥可要留下用飯?太太那頭送了信,叫各自在自個兒院子裡頭吃。&rdo;顏連章送了信來,說是將要家來,還派了船隻運了些穗州特產,紀氏接著信臉色便不好看,卷碧來送信的時候還特特說了一聲:&ldo;喜姑姑這會兒怕不得空的,姑娘莫急。&rdo;幾個丫頭還暗地裡頭猜測一回,莫不是顏連章屋裡頭添了人,采薇還道:&ldo;哪有貓兒不沾腥,原沒人跟著去的,說不得這回就又帶了方姨娘圓姨娘回來了。&rdo;她們私底下說,明沅聽見一句,斥責了一聲,丫頭們也不過胡亂一猜,這會兒哪裡作得定,等理起院子來,那才是真的進人了。澄哥兒擦了手,坐下喝了一盅茶:&ldo;好啊,一向聽說你這兒吃食好,今兒我也受用一回。&rdo;撿了枚青橄欖含在嘴裡嚼吃了,過不得多時廚房就送了小桌子來。紀氏心緒不佳,兩人並不要酒,四碟冷菜四碟熱菜再加一道湯水一道點心便算是齊了,鵝掌鴨信是澄哥兒愛吃的,一碟嫩春筍用水焯過拿香油拌了,還有一碟子鮮菱角,就這麼粉嫩嫩的剝出來擺在碧綠碟子裡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