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信聽見這話眉頭才要皺起來,那頭嬤嬤趕緊道:&ldo;真是菩薩保佑,也不枉太太發得這番願唸了這三天的經了。&rdo;紀懷信這才想起來黃氏為著紀舜英能高中在佛前跪了三天經,趕緊請了大夫來摸脈,對著紀舜英更是不滿,雖是高中了,可自回來金陵家門都不曾踏過,如今中了總該回來看看,揮手就叫人去顏家請:&ldo;他娘都昏過去了,趕緊讓他滾回來!&rdo;派得這巧宗的卻恨不得立時啞巴了,門上派了他來傳話,他也是無可奈何,走了一路搜腸刮肚的反覆思量,這才想著這一句來。話都是人說出來的,明明黃氏是急怒攻心,到他嘴裡卻成了為著紀舜英高興。這話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怔,傳話的小廝低了頭不敢抬起來,這話實是晦氣的很,別個今兒高中,偏黃氏這個嫡母卻在這時候暈了,不論怎麼回報上去,上頭聽著都不會高興。哪知道紀氏微微一笑,還衝紀舜英點點頭:&ldo;果是老太太保佑,你自家也心誠,趕緊回去看看你們太太。&rdo;說著又打賞這個報喜的,這一來一回,紀家派去的人才回來,卻是迎著送榜的一道。紀氏眼見著不是事兒,留得兩個公人吃茶又摸出厚厚賞錢來,叫紀舜英快走一步,這兩個發榜的差人再往紀家走一趟。若不是看著銀子給的厚,兩個差人也不肯再走一趟,這才第三家,家家都如此,可不把腿兒都給跑斷了。也虧得這兩個差人,紀懷信原是見著紀舜英就要一通教訓的,誰知道他前腳才到家,後頭報喜的就到了,紀懷信一句話憋在喉嚨裡吐不出來,緩得一口氣兒,才對著兒子點點頭,又摸了紅封出來,把差人打點了。等這兩個差人一走,他作勢就要踢紀舜英一腳,被他避身閃過,正氣的拿手指頭指著他,紀舜英行禮說道:&ldo;父親腳下留情,明日還要赴府尹大人的鹿鳴宴。&rdo;兩個差人除了來報喜,還送了帖子來,上頭墨跡還未乾,旁人還可不去,五魁星卻必是得去的,昨兒夜裡紅燭高燒的鬧五魁,主考監臨學政房官俱都要到場的。紀舜英是第三,解元亞元后頭數到他是經魁,除了賞銀二十兩,還有頂戴衣帽匾額,匾額可懸在宅門之上,五魁星的門前還可樹立牌坊。紀懷信心裡原來叫黃氏拱起來的火,見著這衣帽匾額便連半點火星子都不剩下了,黃氏暈著,他自家摸出私房來到外頭換了銅錢撒出去當喜錢用,又叫下人把匾額掛到門上,還紮了紅綢,至於牌坊他也想著要立,到底是做官的,叫人去探一探解元亞元可是金陵人,家裡立不立坊。再看紀舜英還坐在堂前吃茶,才要喝斥他,外頭那掛匾額的下人便進來了,說二房有人出來說話,一個大門進出的,怎麼也不該把匾掛到大門口,叫紀懷信掛去二門上,自家門上。紀懷信氣得噎得一口,提聲便罵:&ldo;斷了子孫的東西,這是叫他們家沾光呢,難道還想著那私宅生的下賤種子能高中不成!&rdo;這番卻不是小胡氏惹出來的事兒,是紀懷那個外宅,原說好了去母留子的,哪知道她手段了得,把兒子教的誰都不認,卻一味會討好胡氏,胡氏先還向著自家侄女的,可哪裡經得這麼個孫子在眼前天天晃著。這麼丁點兒大的人,知道老太太喜歡了他,便常作稚子之態問:&ldo;為甚娘不喜歡我,要吃我?&rdo;胡氏等了半輩子,只等來這麼個寶貝大孫子,哪裡容得小胡氏待他不好,聽見他這麼說,便想起黃氏來,紀舜英可不就差點兒叫她整治死了,她立時把這孩子同養娘挪到自個屋子裡來。那外宅自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先叫胡氏起了疑,再往紀懷瑾那兒吹枕頭風,她若是沒些手段,也不會生了兒子還在外頭一人獨佔著宅子,把小胡氏瞞得風雨不透,連紀懷瑾身邊跟著的長隨小廝也沒一個通風報信的。這一步步的,先把兒子算在小胡氏的名下,又叫紀懷瑾把自個兒納到府裡來,作個賢良模樣,小胡氏越是跳腳,她便越是低眉順目,有別人問起來,也只說自家薄命,既作了妾了,怎麼還能跟大婦頂嘴。小胡氏叫她擠兌的無處立身,若不是胡氏是她親姑母,這個外宅還真什麼都不懼了,光憑她有個兒子,往後便什麼都不怕了。她在外頭這許多年,也攢得許多東西下來,小胡氏為著自家沒有生養,丈夫又是一意兒順著她的,快把半付嫁妝貼給了丈夫用,知道他拿出去養了外宅生了孩子,心裡怎麼不氣,可再氣也是生米熟飯,一個姑母眼睛盯著寶貝孫子,倒沒了她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