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裡雖在罵人,眼睛卻盯住了鄭夫人,有意勾引,跟兒子酒後失德卻不一樣了,往難聽了說,是趁著曹霆酒醉投懷送抱。安遠伯夫人見著事情越扯越遠,再看這兩個面色不對,知道那裡頭定不是尋常丫環,心裡還在猜測是小廝,可看鄭夫人緊鎖了眉頭,忽的明白過來,這裡頭,怕不是那離席不曾回來的楊惜惜,她當即便開了口:&ldo;我帶著姐兒們先往水閣裡去。&rdo;下面那些話,未嫁的姑娘們怎麼好聽,安遠伯夫人才一轉身,便見著鄭辰呆呆站住了,定定看著曹霆,餘下三個顏家姑娘,遠遠站著不往前頭來,拿油傘掩卻半邊身子。明沅呆在原地,她已經知道屋裡頭是誰,明洛明湘兩個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明洛虛著聲兒問:&ldo;你早知道了?&rdo;若不然,怎麼她跟三姐姐兩個引得人來,明湘抬眼看往明沅,三個人都知道,這下子楊惜惜可算完了。☆、 香ròu楊惜惜立在橋上,兩邊是水,一面臨著觀魚檻,一面便是疊雲石,她不好直通通看著鄭衍,只俏生生立住了,臉往疊雲石邊的紅梅花兒看過去,頭微微偏著,擰得一段細腰,看上去就跟仕女畫中景緻一般。那頭鄭衍果然看住了,曹家兩個兒郎,曹霆架著釣杆兒斜cha在水裡等著魚兒上勾,因著坐著無聊,不時倒了酒吃,吃得興起,自布袋裡摸出彈弓來,叫小廝拾了地上的石子兒往冰面上打。曹震卻坐的定,他就快收杆兒了,弟弟那枚石子兒往冰上一彈,破得一塊,底下的游魚也叫驚散了,他皺得眉頭,才要斥一聲,就看見弟弟一手叉了腰,一手點著虹橋上的楊惜惜:&ldo;這是哪一家子的女眷,倒是個好身條。&rdo;這話說的很有些輕佻,在別個家裡作客,那一個說不得便是親戚姊妹,倒叫他玩笑了去,曹震趕緊咳嗽一聲,鄭衍便笑:&ldo;這是來投奔的親戚女兒,家裡都敗空了,著實可憐。&rdo;曹霆聽他說的正,嘴裡嘖嘖一聲:&ldo;既是親戚的女兒,收了便是,也給她一個遮魚的屋瓦,這身段兒,想著容色必是不差。&rdo;確是不差,可卻太清淡了些,不對鄭衍的脾胃,他持正身子:&ldo;恁混帳了,等有合適的人家,便備一付妝奩嫁出去。&rdo;連他自個兒都知道,心裡那點子隱秘的想頭是再不能夠的,明潼嫁進來雖事事順他,卻是軟中帶硬的人物,想欺了她去,再不能夠,楊惜惜又不是絕色,不值當出這一回頭。鄭衍說得這話,曹霆哎喲一聲:&ldo;怪道你家打頭一個就是文字兒呢,原是孔孟之道讀多了。&rdo;他先是虛作了個揖,接著一甩袖子:&ldo;你也不嫌牙疼,誰不知道誰呢,你是有色心,沒這色膽兒罷。&rdo;曹霆是個既有色心又有色膽的,他早年還曾帶著鄭衍去開葷,原來世家子弟逛個秦樓楚館也無傷大雅,在那些個張得豔幟打名氣的行院姑娘眼裡,似他們這等勳貴子弟才是好客,手上有錢鈔,年紀又輕。能侍候著年輕輕的後生,哪個肯去接老頭子,身子骨兒不行了,脾氣且還大,這些個年輕公子哥兒,倒有許多是肯捧著她們耍鬧使小性兒的。曹霆才是龍抬頭,就已經探過桃花洞,得著妙滋味了,就又想著玩起花樣來,行院裡頭專有一等捧客,把人往這上頭引,自家也不過賺個皮條客的錢,卻汙得許多好子弟。院裡的小娘太騷,那清倌兒又太端著,曹霆新鮮勁頭一過,便有些無聊了,再相好的也留不住他三個月,這些個捧客便告訴他,城外頭也有清靜地方能作樂,只無人引薦了,那門兒是不開的。曹霆還當是暗門子,想著他也不是沒見識過,那捧客卻笑著搖頭,不肯說破,頭回上門,他就帶了鄭衍,鄭衍是頭回開葷,那人打得包票說是樣樣都妥帖的,到得城外又行上二里地,眼見得一方清淨小院,上前拍門,出來開門的竟是個剃了光頭的小尼姑。鄭衍嚇得差點兒從馬上跌下來,他哪裡還敢進去,打馬回頭就走了,曹霆卻壯著膽氣留下來,嘗過一回自此成了痷中常客,還四處宣揚,說這才是真趣味兒呢。連著尼姑都下得去口,哪裡還有他不吃的葷貨,鄭衍聽了也不當回事兒,曹霆卻心中癢癢,見那道碧青影子只在虹橋上流連徘徊,他有心繞到假山洞後頭看一看那人生的什麼模樣兒,又急吃兩杯酒,說要去如廁。也不叫小廝跟著,鄭衍怕他酒後吹風,還吩咐一句罩上鬥蓬,他們三個飲得白澆酒,通身發熱,大毛鬥蓬便解了搭在欄杆上,曹霆心裡著急,隨手一抓,也不拘是哪一件胡亂罩在身上,往前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