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兩宮外,還得往各宮送去,哪一處都不能不周到,除了果獅子還要找圖案,什麼松柏長青花開富貴,她回來這許多年,手也不曾生了,一年總要擺上一回。明沅便差著些,得虧九紅是個手巧的,幫她把裡頭的果仁兒也雕成獅子樣兒,專熬了出來送禮用,上面還拼了兩大兩小四隻果獅子,熬了飴糖粘在一起,再蒸些個八仙人羅漢老君像這樣的麵塑,節禮便算辦得很體面了。色色都辦得齊全了,只等著臘八當天送出去,明沅聽見明湘說,抿了嘴兒就是一笑:&ldo;我手不巧還有九紅呢,差不了五姐姐這杯酒的。&rdo;明洛碰得一杯兒,吃了酒ròu才算是真痛快了,她本來也不是非程家不可的,不成便不成,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姐妹們到此時還是和樂的,午間散了席,明沅裹了鬥蓬到外頭舒散,采薇九紅開了窗戶透風,羊ròu養得再精細,下了鍋子還是有一鼓子羶味,吃得這個鍋子,小姑娘們夜裡都往廚房要了四桶水洗澡用。紀氏那裡如常,各種都沒起什麼是非的,怎麼想到半夜裡會打起來,她急著去看姨娘,就怕安姨娘再叫重罰一回,她可才能出院門,身上已經瘦得沒ròu了,看著細骨伶仃的,哪裡經得住張姨娘的拳腳。玉屏只說打起來,又說安姨娘叫張姨娘壓在地下,明湘哪裡還能想到旁的,急急趕去了,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頭打砸東西,還有一股子糊味,竟是罩門邊上垂的簾子叫燒了起來,若不是冬天屋裡頭燒炭都備了水,房子都要點起來了。安姨娘這一向在紀氏那頭是不得臉,可再不得臉,紀氏也不會在吃穿上頭苛待她,地上鋪的桌c黃上蓋的俱都是按時來換過,也不知道哪個打翻了燭臺,燒著了帳子,還是幾個丫頭覺著不對,把水澆上去,若不然都要燒到張姨娘的裙子了。明湘不意竟打成這個樣子,她喊了兩聲無人應她,往前想去勸的,安姨娘一句話叫她怔在當場半天回不得神,安姨娘把那句戳張姨娘心窩子的話又說了一回。明湘這才知道自己定了人家,定的還是原來看中明洛的程家,她先是一頭霧水,等安姨娘半句也不饒人的爭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聽了個七七八八。安姨娘的嘴裡,自然是自家女兒溫柔貞靜,這才討了程家哥兒的喜歡,張姨娘不好扯著明湘,便說安姨娘手段下作,狐媚子勾引人,聽在明湘耳朵裡,羞憤的恨不得能叫親孃住嘴,程家哥兒哪裡見過她,她又有什麼地方使了手段。兩個姨娘越說越不像,彩屏卻不再拉了明湘離開了,來都來了,再走可不顯得心虛,只攔了她不讓她上前,若是她身上挨著一下半下的,事兒就更了不得了。等顏連章來了,明湘更是沒有站腳的地方,不獨是她,連著她來的丫頭都怔在當場,哪知道這不聲不響的,竟是已經定下親事了。紀氏眼睛一掃,頭一個看見明湘,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聽了多少進去,紀氏先指了彩屏:&ldo;把你們姑娘帶下去,這也是她該來的地方?&rdo;她滿面怒色,同剛才的氣定神閒,只不似一個人,先說得這一句,又看兩個姨娘:&ldo;下人們爭閒氣,她一個主子攪和什麼,已經定了親的姑娘了,還來沾這事兒。&rdo;這話一半是說給安姨娘聽的,她得了信兒便到處去宣揚,沒先想著往女兒這裡通個聲氣,卻去擠兌張姨娘,紀氏心裡怎麼不怒,她原來就想把這門親事說給明洛的。依著明湘這麼個性子,但凡是家裡人口多些的人家,她便應付不來,最好是那人口簡單的,婆母脾氣好些,又沒個大姑小姑能磨搓她的,原還想著替她尋訪,哪知道顏連章問都不問一口應下來。事已至此,再想旁人也是無用,要她為著明湘跟顏連章硬頂,還得開罪了程家自此交惡,那是再不能夠的,只好捏著鼻子把這口苦水嚥下去,明湘也得著意調教起來,萬不能由著她這麼出門子。見她這模樣知道她必是不知情,可就算不知內情,聽見這事便不該攪進來,紀氏眼睛一睇,跟著明湘的幾個丫頭全都打了個冷顫,彩屏趕緊把明湘扶出去,明湘叫紀氏那一句話說懵了,被兩個丫頭架起來拖了出去。她一路白了臉兒,腳步虛飄飄的,心裡一陣陣的翻騰,也不知在想什麼,彩屏見她動靜全無,抹了一把臉:&ldo;姑娘,姑娘你可別嚇我。&rdo;還沒到小香洲,人就半暈過去了,還是跟著的丫頭叫了采薇幾個,這才把人半拖半抬著送回了小香洲。彩屏拿了藥油給她聞,明沅也不能不管,上手一把掐了人中,掐出個紅印子來,明湘悠悠醒轉來,半晌才抽了一口氣,淚珠兒斷了線的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