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子也有祭化給園中糙木鬼神的,這時節燒倒不算犯了忌諱,這麼一提,瓊玉可不就淹死在這池子裡,竟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明沅牽了灃哥兒往遠處走,采薇正拿了花燈趕過來,丫頭們玩鬧在一處,誰也沒往花廊裡頭看,采薇拿眼兒往裡頭一掃,皺得眉頭:&ldo;這是作甚。&rdo;看得明沅一眼,嘴裡嚅嚅出聲:&ldo;柳芽兒認定了瓊珠是知道的,我看,總不至於罷。&rdo;明沅目光落到水面上,池邊圍著一溜兒穿紅著綠的丫頭,水面上俱是赤橙黃綠的彩紙燈兒,燈火一閃一閃,照得水面都亮起來,連著池邊的石頭也映著光,看著暖洋洋的,整個水面都熱起來,哪裡想得到去歲這兒死過一個人呢?明沅看著明湘伸手把燈推得遠些,明洛立在她身邊搓著手,夜風這樣涼,可一個個人卻都笑的面是紅暈,明沅看了一圈收回目光:&ldo;人都已經沒了,真還是假,追究了又能如何。&rdo;采薇自來是個打破沙鍋的性子,可聽見明沅這一句也跟著默然了,可不是,人都已經走了,說破了天也是無用。灃哥兒哪裡會乖乖站著,自家去尋了官哥兒,拖了他的手,得意洋洋的把先生上課說的三國顯擺給他聽,官哥兒只去半日,下半日正好是講書的時候,他聽的入了迷,灃哥兒那一句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吱唔了半日,眼睛往明沅這裡一看,這才想起來:&ldo;惟賢惟德,能服於人。&rdo;他沒說到點上,明沅也只一笑,柳芽兒挎了籃子出來,身後卻沒跟前瓊珠,可不就是一念小惡,反倒害了三家人,柳芽兒還紅著眼眶,明沅也只作不見,到得宴散,作了唐姑姑的瓊珠也還沒影子。到過了下元節,顏連章連著幾日臉色不好,他那個織造的缺兒叫人頂了去,紀氏知道訊息心裡念得一聲佛,圍著太子轉的人且多的是,好處又怎麼回回都輪著他。顏連章心裡卻憤悶不已,頂了這缺的,不是旁個竟是薛家人,宮裡傳出訊息來,薛采女得著太子寵愛,這才沒兩個月便已有孕在身,雖還不知男女,可憑著太子的寵愛跟肚裡的孩子,連著往上升,如今已經升了寶林位了。一直到冬至過了將要臘八,司禮監製的九九消寒圖抹了三九,顏連章還不開顏,紀氏也不理會他,自家辦得年貨,正差了人往錫州給紀舜英送皮袍酒食等物去。顏連章進得門來,看著這一堆堆的單子冊子踱步不止,他這個位子是好容易謀來的,再不能這麼不明不白讓人頂了去,不過是個女兒,難道他家沒有,倏地一轉身,問道:&ldo;你說明湘明洛哪一個合適?&rdo;☆、 蓮心茶紀氏不意他忽的問出這話來,手上還捏得禮單子,丫頭婆子俱等著她吩咐年關事宜,顏連章竟未退了人私下來說,這數九寒冬,他卻直冒虛汗,摘了冠兒擱到帽架上,汗珠還只順著頭髮往下淌。紀氏心裡一抖,這麼個著急忙慌的模樣,定是出了大事,可無端端的提起兩個丫頭來,打的又是什麼主意?紀氏自拿了帳冊,掀得幾張就知道事情要糟,雖知道男人在外頭乾淨不了,可似他這樣貪的恁般狠的又有幾個,紀氏曉得官場只似洗硯池,可自家的男人往裡頭浸得一身墨,只想著哪天叫人參了,她便連睡覺都不安穩。&ldo;把我安排的事兒吩咐下去,今兒不必叫姑娘來了,鬆快一日。&rdo;紀氏把帳冊一闔,端得茶碗掀開蓋兒,茶是早就沏好的,這會兒已經不燙口了,她卻端著杯子細細吹了好半晌,等丫頭婆子都退出屋子,這才啜得一口,茶是溫的,心卻涼了個透。經得嬌娘的事,紀氏算是把這個枕邊人看了個透,她不必問也知道,往日好時,丈夫定然也說得些甜言蜜語,哄得嬌娘一心為他奉稱那些個上官,打通關節送禮請私。至於說的甚樣話,紀氏也能猜得著,門子裡頭的女人皮ròu就是飯碗,百般下賤也不過為著一口吃食一身衣裳,嬌娘所求不過是個擋風的屋簷,知道歸知道,便顏連章打定了主意要納她進門,紀氏也斷斷不肯,更不必說顏連章自始至終都是誑她的。他能騙一個嬌娘,自然也能去騙別個紅紅翠翠,他能騙得旁人,自然也能哄了她,紀氏也不是沒想起過他許諾的那些話,說是有了嫡子便不折騰了,確是不折騰了,再不折騰她了,連著那些個哄人的話,他也再沒說過。她吃得一口茶,這才立起來給顏連章遞一塊香巾子:&ldo;老爺真是,都多大年紀的人了,倒似個毛頭小子似的急躁起來了,趕緊著歇一歇,縱外頭有甚事,也不該當著下人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