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姑熬不得精神,采菽采薇兩個知道些事,全瞞著不說出來,等喜姑姑下去了,灃哥兒躺進薄被裡頭,采薇忍到此時已經忍耐不住了:&ldo;究竟是甚樣事體?叫喜姑姑這樣急?&rdo;明沅曉得兩個丫頭擔心她,可這話沒個定準再不能就此漏了出去,她搖一搖頭:&ldo;還沒作定的事兒,你們知道了也不過徒添煩惱,我心裡頭有數的。&rdo;明沅還是頭一回不把難辦的事告訴她們,這樣瞞著倒讓采薇更憂心了,她點一回頭,出去看著黑壓壓的雨幕就拉住了采菽:&ldo;你去問問你姐姐去,必是上房出了什麼事了。&rdo;縱采薇不說,采菽也要問的:&ldo;我看姑娘不欲說的,等我探探口風。&rdo;說得這句,裡頭屋子吹了燈,她們互看一回,采薇雙手合什:&ldo;菩薩保佑,無事才好。&rdo;明沅吹了燈,卻睡不著,她知道這裡的婚嫁是父母之命,有好的隔著花園子隔著窗扇兒看一回,那不好的,隨你如何,挑開蓋頭才見真人,甚個翻花園子私定終身,都不過是戲說,似明潼這樣婚前能見得一面二面已是算得有幸了。她回想起紀舜英來,原來一年總也要見個四五回的,可腦子裡卻只記著同他對坐那一回,他說都是一樣的這句話,那時候還是半大的孩子,多少辛酸苦楚被一語道盡了。知道他艱難是一回事,可真要嫁進這家又是另一回事,喜姑姑欲言又止,明沅哪裡會不明白,這樁婚事譬如賭博,賭的就是紀舜英的人品。不說成王,連鄭衍房裡都沒有房裡人的,成王倒好讓人嘆一句天定姻緣,鄭衍那頭不過是為著見過明潼,有了情誼,可她跟紀舜英有什麼?是他最厭惡的嫡母給挑的親事,還沒進門先帶了三分可厭,年紀又差得這樣大,也許到她能嫁,他的兒女都已經能滿地跑了。本來就無情誼,他又為什麼顧念她?可她也知道這事兒自己說了不算,就是紀氏也說了不算,說得算話的只有顏連章,明沅在此之前還真未想過她想嫁個什麼樣的人家,似梅氏那樣琴瑟合鳴的,還是似紀氏這樣貌合神離的,或是似袁氏那樣當個管家婆子的,如今一看自己且還不如她們,至少她們頂頭沒一個存了壞心的婆婆。明沅深吸一口氣兒,灃哥兒在她身邊打起了小呼嚕,她再躺不住,掀開簾子坐起來往外去,穿著中衣立到窗前,聽著雨打窗框的淅瀝聲,開得窗扉,一股溼衣撲面而來,她就立在窗邊,一院除了雨聲什麼也聽不見,隔得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一團雪輕悄悄跳到羅漢c黃背上,兩隻綠眼睛盯著明沅,明沅低頭瞧見笑了一聲,伸手去摸它的腦袋,一團雪喵嗚一聲,眯起眼睛來任她揉,明沅乾脆抱了它到c黃上,一團雪難得能上c黃,把胖乎乎的身子往明沅跟灃哥兒當中一擠,爪子掩住臉趴下綣起了身子。明沅這裡熄了燈,紀氏卻在等丈夫家來,顏連章又是一夜晚歸,到要宵禁了才堪堪到家,他今兒倒不曾吃酒,紀氏先給他除了衣裳,再絞巾子擦手臉,只作個閒話模樣:&ldo;今兒我大嫂來了,說是想給舜英定一門親。&rdo;顏連章未醉了時腦子轉得更快,知道妻子這樣說定是跟自家提親,把擦手巾子往盆裡一扔,面上帶了笑:&ldo;那到是好事,就從明湘明洛裡頭挑一個罷。&rdo;☆、 鴨湯裙帶面紀氏聽見這話微微一笑,接了衣裳裹起來交給卷碧,倒了釅茶來遞給丈夫,顏連章吃著熱茶長吁一口氣:&ldo;你看著哪個合適,依著我看,還是明湘好些。&rdo;紀氏也不急著同他論道,自家也斟得茶來:&ldo;老爺吃過沒有,可要吃些湯麵扁食去去飢?&rdo;顏連章同四五年前彷彿變了個模樣,酒席宴請一多,水酒把肚皮喝得漲起來,官服都松得幾松,可這宴上哪裡有什麼當飢的東西,回得家來又且餓了,聽見紀氏一說點點道:&ldo;肚裡頭空落落的,潮著難受,可有辣糊湯?&rdo;卷碧聽見立時出去吩咐,她也跟著心驚一回,吩咐了八寶去要湯水,自家立在簷下,往喜姑姑屋子裡頭一瞧,無燈無火,知道她是往小香洲去了,兩邊一想就對上了號,舅太太的意思莫不是想把六姑娘說給表少爺?卷碧頭一個想的就是妹妹采菽,采薇到這會還未嫁,采菽只怕是要允當大丫頭跟著過門去了,六姑娘待她好,她又是個實心眼子,先還曉得只盡心辦事,可跟得這些日子早把全付心思放到了六姑娘身上,這事兒可要不要透給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