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容易,辦起來依舊事多瑣碎,紀氏是在紀老太太跟前長大的,賀禮不同旁人,年年都是一早就預備起來了,按著日子還有三個多月,這些年把能送的俱都送過了,這回想著給老太太親手做一身衣裳,早早送過去,到了正日子也好穿出來。&ldo;那纏枝牡丹金寶地錦緞得沒有,再不下功夫只怕要趕不及了。&rdo;紀氏把那事兒壓到後頭:&ldo;先往三姑娘房裡送,叫她裁幅裙子出來。&rdo;一身衣裳說的容易,卻不只是上衫下裳這樣容易的,頭上的金冠脖子裡的領約,還有底下的鞋子襪子,自頭到腳都得預備好了才算是一身。紀氏是想好了讓家裡的姑娘們都出回力,叫了人尋這金貴緞子,讓針線上人看著她們裁出來,也不拿回房頭裡,就在明潼那裡做了,略有不及的再讓針線上人幫把手。&ldo;已經拿了去了,姑娘們午間就去三姑娘的屋子,裙子都已經裁出來了。&rdo;卷碧回得一句,紀氏才想著昨兒就問過了,衝她點點頭又吩咐:&ldo;那緞子可不許汙了,叫她們在西屋裡頭做,要吃什麼喝什麼就往東屋去。&rdo;這些話她昨兒也說過了,卷碧卻不指出來,只笑應一聲,紀氏索性也不看帳冊了,叫凝紅拿了白玉錘兒給她捶腿,把黃氏的提議翻來翻去細細思量。若不管她死活,嫁進紀家確是有臉有面的好親,可六丫頭打小養在她跟前,不說情總在份在,就這麼把她嫁到黃氏手底下看臉色,不是她的作為。黃氏說的確也有道理,過得這個村就再沒這個店了,若不是紀舜英前程未定,還輪不著明沅來挑撿她的。&ldo;娘!&rdo;官哥兒貓著身子躡手躡腳走到榻邊,卷碧凝紅兩個早早瞧見了他,他卻連連搖頭不叫她們說出來,這會兒一跳,紀氏按著襟口一陣笑,伸手就抱他:&ldo;怎麼這早上就玩得一臉汗?&rdo;&ldo;我牽了大黑玩,它跑得可快。&rdo;官哥兒自家脫得鞋子往榻上坐了,轉頭挨住紀氏:&ldo;娘,我想吃冰。&rdo;紀氏一面給兒子擦汗,一面刮他的鼻子:&ldo;不許,把肚腸都吃冷了,喝個酸梅汁子,過得會子就要午膳了。&rdo;官哥兒噘了嘴巴不樂,大黑趴在外頭廳堂的磚地上吐舌頭,他也不是自家想吃,是想給大黑吃,它身上的毛密,天一熱就直吐舌頭。擺了冰珠的酸梅汁子一端上來,官哥兒自家喝得兩口,拿了杯子往大黑跟前湊,紀氏也不阻了他,只看著兒子一派天真,她待紀舜英好,確是可憐他,可心底未嘗沒有為官哥兒打算的意思在。便是往後紀舜英作不得大官兒,能在科舉上頭提點一二,也是好的,若能照拂了官哥兒,才是更好,若是家裡要嫁個女兒過去結姻,明湘是再不成的,明洛這個性子只怕同舜英也合不攏,單隻明沅,黃氏看著她軟和可欺,實是太小看她了。一根稱杆兩頭加碼,一時重一時輕,把家族兒子前程全加上去了,再看另一頭,也只有明沅過得好不好,紀氏心裡有了計較,乾脆立起來牽了兒子的手:&ldo;來,咱們去看看你三姐姐去。&rdo;明沅正明潼房裡,紀氏讓她歇著,她也不會真個甩手甚事都不作,明湘明洛早就告訴她在裁紀老太太的衣裳,那兩個進學去,她便帶了丫頭到了明潼這兒。整匹錦花紅葉綠滿地金,織得三層才把這些花樣兒織就上去,這樣的織錦再不必繡,只裁了盤邊釘釦就是一件好衣裳,紀氏這裡好東西也算得多了,卻自來不曾見過這個,明潼坐著在打花樣子,見她看個不住笑一笑:&ldo;這原是宮裡頭才用得上的,除了老太太,認還能穿在身上。&rdo;明沅偏了臉兒一笑:&ldo;往後,三姐姐也能穿在身上。&rdo;侯夫人是一品,這些個自然能上身的,明潼微微一笑,最先上身的,還是大姐姐,她自明沅進宮一回,沒來由的多她竟多了幾分親近。紀氏牽了官哥兒進門,一眼就瞧見女兒跟明沅對坐,兩個手裡都拿著碳筆,桌上鋪開薄紙,正細細描一個五蝠捧壽的花樣子,她原在心頭已經定了主意,猛得看見明沅抬頭一笑,腳下頓步,把官哥兒往前一推:&ldo;找你姐姐去。&rdo;☆、 清風飯明潼抬見著母親弟弟,擱下筆站起來去迎,明沅起身讓出座來,紀氏就在她空出來的位子坐下,伸頭看得一眼,大幅團花的五蝠捧壽已經描了一多半兒。官哥兒踮了腳:&ldo;也給我看看。&rdo;紀氏不理會他,他就自家立到榻腳上去,明沅扶了他的背,他就搭住明沅的手伸頭去看花樣子,那上頭是用碳筆描的,哪裡看得什麼來,官哥兒皺皺臉覺得沒趣兒,側頭問明沅:&ldo;三哥哥怎麼時候下學,我找他玩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