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織金的紅襖裙上面沾了一片片的白,還沒靠到明沅身邊,就叫忍冬攔著撣過身上的糯米粉,小貓崽子正在羅漢c黃上爬,明漪跳坐上來,伸手就是一摟,把貓兒摟在懷裡,貓兒喵嗚一聲,縮著不動了:&ldo;姐姐看,我搓的圓子。&rdo;倒算應了景,做的紅白褐三種揉在一處,明沅伸手看她頂著張花臉就笑:&ldo;明兒要去大姐姐家吃元宵宴的,你這匣子倒好送了去。&rdo;明沅說著玩笑,明漪卻當了真,還撓了臉兒:&ldo;大姐姐也吃元宵?&rdo;她出生那一天正逢著明蓁出嫁,長到大聽著的都是家裡的大姐姐如何貞靜嫻淑,只誇得天人一般,等她大些知道禮數能去成王府了,又跟著顏連章外放出去,算起來還真是頭一回去見明蓁。明沅&ldo;撲哧&rdo;一聲笑了:&ldo;大姐姐又不是供在廟裡的菩薩,自然是吃的,她愛吃甜的,跟你一樣。&rdo;明蓁一向錦衣玉食,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東西,兩日一回平安脈,又因一直無孕,身子調理得極好,這胎一懷上了,肚裡的孩子也乖巧的很,能吃能睡,又有丈夫陪在身邊,可她偏偏一天比一天瘦起來。瘦的成王心驚,就怕她這一胎養不好,生的時候還遭那份罪,明蓁自家也知道要吃,可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嘴裡卻一天天沒味起來。醃菜小粥還吃得些,旁的一沾著就吐,廚子變著法兒給她做吃食端上來,她也只能用得一小碗,強塞進去,碗裡最末一口還沒入喉嚨,吃進去的東西就全吐了出來,竟是越有了身子,看著越虛弱了。一家子女眷過府,梅氏一看女兒穿著大衣裳,顯得臉頰都凹進去了,心裡一驚,等相互問過一回,阿霽待客的時候,梅氏趕緊跟著女兒進了內室。明蓁說是更衣,實則是又吐了一回,肚裡沒東西好吐了,只得吐酸水,食管都灼痛了,吃一口蜜水壓一壓,見著梅氏還笑:&ldo;原來懷阿霽的時候,只當很辛苦了,想不到這一胎還更辛苦些。&rdo;那時候上頭還有皇后太后元貴妃的,她日日在宮裡小心仔細,不敢多行一步不能多說一句,如今想想竟也不覺得苦了,肚裡這個,來的不是時候。梅氏看著女兒吃那金橙梅片,就著酸意把那噁心勁壓下去,外頭吃著熱鬧,她在席上卻什麼也沒吃,桌桌都有的葷腥,到她跟前卻是白蘿蔔紅蘿蔔。坐上生養過的都給她出主意,真有法子太醫怎麼會不說,桌上不見魚,也少見ròu,倒有一盤五辛盤跟包春餅,阿霽同明漪年紀相仿,玩在一道,說定了夜裡要放煙花掛燈籠,叫下邊去預備雙響的震天雷,竹節花千丈菊金盆撈月和疊落金錢。明蓁先還坐著陪,到後來就往室內去了,院子裡掛滿了花燈,擺著吃食拋色子猜燈迷,明沅坐著,看著阿霽跟明漪兩個在燈火間鑽來鑽去,倒有些感慨,少了三個人,廳裡的交椅都坐不滿了。紀氏端了茶吃一口,看了看明沅:&ldo;舜英舊年就說要帶了你出去走百病,那時候宵禁又是滿城風雨的,我便不曾應,前兒他又來說,你預備起白裳子來,到了正日子敲了更鼓他來接你。&rdo;明沅再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好事,十四年裡除了坐船上香,她一步也沒邁出過顏家大門,就是出去也是坐車坐轎,忽的能下地自個兒走一圈,喜的不知說甚好了,紀氏看她一回:&ldo;不光你們倆,外頭人疊著人的,總要叫幾個人跟前,可不能走散了。&rdo;怪道他今兒沒來,明沅原來還惦記著,心裡一喜,眉頭鬆了,露出笑意來,想著花市燈如晝,還不知道怎麼個熱鬧法。裡間明蓁歪在c黃上,身上披了烏雲豹子毛做的氈毯子,眼睛望著星星點點的花燈,滿目都是花紅葉綠金線菊,綵綢彩帛隨風舞動,丈高的樹上還掛了月亮燈,映著一天星輝,明蓁眉目不動,忽的輕聲問梅氏:&ldo;娘,我這一胎,要再是女兒怎麼辦?&rdo;☆、 糖浸栗子梅氏面上變色,一把立握了女兒的手,聲音都抖起來:&ldo;這是怎的?可是王爺說了不是男兒就要進新人?&rdo;明蓁見母親這付模樣,趕緊搖頭,臉上露出笑容來:&ldo;我不過白擔一回心罷了,王爺並沒有這個意思。&rdo;梅氏立時鬆一口氣,撫了她的手背寬慰她:&ldo;王爺這麼喜歡阿霽,就是再生個女兒,還怕他不愛不成?只你們倆個好,總能生出男孩來,養好了身子才要緊。&rdo;明蓁面上難掩倦色,聽見親孃說得這幾句,也是她這一向在腦子裡轉的,扯扯嘴角笑一回,又去看那花燈,阿霽一身珠玉在花燈下打轉兒,一時想著玩一時又要顧著賓客,在座全是她的長輩,她倒撐起來要當個主家模樣的待客,玩得會子,就正了臉色指派丫頭添茶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