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打得好算盤,紀氏也不是軟柿子,端了茶一笑:&ldo;親家太太說的什麼話,本來就是作耍,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倒折殺了她。&rdo;一句話接過去,把明湘受了委屈這事兒作定了,許氏也不同她爭,闔府真正厲害的就她一個女人,小姑子雖是大嫂,等女兒出嫁了,也還得跟紀氏相處,只笑著受了這句刺,面上一點也不擺出來,藉著過年的名頭,給明沅三個一人送了一對金鐲子。幾個姐妹第二日就戴起來去謝,在許氏屋子裡又碰上梅季明,明湘的臉越發尖了,那鐲子套在腕上空落落的,別個都卡在腕子上,只她的將將要滑落出來,梅季明才說一聲看著清減了,是不是生了病,那頭許氏的目光就掃了過來。臉上的笑是溫和的,說出的話也很親善,卻偏偏叫明湘如芒在背,明洛這上頭最精,把話頭接了過去,又是誇金花,又是誇上頭嵌的紅寶,一屋子只得她的聲兒,另兩個只應合了便是。回來的時候踩著梅花磚走的飛快,等梅季明那兒的小丫頭子追上來要給東西,她牽了明湘快步往前,把明沅給落在後面,明沅咳嗽一聲,攔住了小丫頭:&ldo;可是大姐姐給的?&rdo;小丫頭嚅嚅應了,明沅便掩了袖子笑:&ldo;想是記差了,朱衣上回子已經送了一包茯苓條來了,咱們都得著的,你別弄錯了差事,叫朱衣罰了。&rdo;說著揮揮手:&ldo;快回去問明白了,這一包也抵得你幾月的月錢了。&rdo;待那小丫頭子跑遠,九紅啐了一口:&ldo;還書香世家出來的,憑般不懂規矩,便是我們鄉下,也沒這麼送東西的,唔要面!&rdo;難得聽她再說鄉音,明沅一笑,到西府花院子門邊,見著等她的明洛明湘兩個,她佯裝生氣,噘了嘴兒:&ldo;你們倆都是屬兔子,蹦兩下便沒了,倒叫我做這得罪人的事兒。&rdo;&ldo;你年紀最小,便說差了什麼也推了就是,我們原就惹了事的,再不敢了。&rdo;明洛籲一口氣,抬頭看看花院子通西府的門楹:&ldo;下回可不敢輕易過來的。&rdo;說是這麼說,可到了拜年的時候總歸要來,先往北府裡去拜伯祖父三叔叔,再往西府裡去拜大伯父。壓歲包裡不過是些金銀錁子,四季如意的花開富貴的,打成生果樣兒的,手裡挽個大香袋兒,裝得滿滿的回來,明湘的交給安姨娘收著,明洛的她自個兒擱在小妝匣裡,只當零花。明沅的由著采薇點了數兒存起來,光是這些金銀錁子,就有三四個月的月錢那樣多。明潼跟澄哥兒官哥兒拜完了家裡便往紀家去,明蓁擺了宴,在她的院子裡頭請明沅三個遊戲吃宴,三人都有些怯著不敢去,明湘是叫看怕了,明洛是再不耐煩,明沅卻是覺得多這一事還不如少這一事,心底無愧,叫人說的多了,原來正的也歪了,這一院子聰明人,竟不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她哪裡知道,許氏竟真的敲打過兒子了,也只說兩句玩笑話:&ldo;你尋常連自家裡姐妹都瞧不在眼裡的,怎麼單問了她?&rdo;梅季明一怔,半點兒摸不著頭腦:&ldo;自然是見著她瘦就問了,她若不瘦,我問什麼?&rdo;他是八竅通了七竅,這上頭一竅不通的,許氏聽見倒沒話好說,闔府為著他這樁事補救,到他這兒竟成了心底無私天地寬了,又去同梅氏說:&ldo;季明還不懂得呢,只當家裡姐妹一邊相處。&rdo;因著是新春,每人都是大紅鬥蓬,又穿了一樣的紅白鑲邊淺金牡丹紋緞面圓領對襟襖裙,除開明蓁行過笄禮打扮不同,便是明芃也穿得差不多,胸前垂了金鎖,腰間掛著玉環,姐姐妹妹坐在一處,香風襲襲笑語晏晏。這回卻不玩那些個葉子戲雙陸了,明蓁拿了幾枚玉鉤出來:&ldo;咱們來猜枚,哪個猜中了,餘下幾個便罰酒一杯。&rdo;挑了紫萼出來當公證,她拿帕子擋著抓在手上,一共七枚,手團的鼓鼓的,挨著個兒的猜,把猜想的數字寫在紙上,連得三個籌碼,才算贏了,頭一輪是明洛猜著了,拍著巴掌叫別個都喝一杯酒,杯子裡頭是荷花露,連甜味兒都淡,更沒什麼酒勁,吃著倒似喝水。明洛幫著明湘吃了這杯罰酒,猜了幾輪怕真個吃醉了再惹出什麼來,便叫那輸的都講一個掌故,從前說到今,輪到明芃便說起了猜枚藏鉤的來歷,好在梅家聽的看的最多的便是這些個,一說起來頭頭是道:&ldo;原是漢武時候的鉤弋夫人,有相面人異其奇,以手作拳十數年不得開,見著劉武一碰即開,中藏玉鉤,這才有猜枚之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