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紀舜英聽了盯著那壺看得會子:&ldo;難不成,還得對著壺兒喝?&rdo;倒跟販夫走卒沒個兩樣了,便是拿在手裡的壺,也不該做得這樣大,想了會兒,真個對嘴兒飲得一口,惹得明沅伏在引枕上直笑。采菽拿了個紅漆雕了百子圖的匣兒進來,開啟來給明沅看了,是給虎子預備的如意方勝金錁子,還有一套兒的手鐲腳鐲兒,明沅拿起來看一回&ldo;撲哧&rdo;一聲笑了:&ldo;可用不上了,哪知道虎子生的這樣壯。&rdo;紀舜英見她比劃著虎子的手腕,又說脫了衣裳定跟藕節似的,滿面是笑,直說虎子像年畫上抱魚的胖娃娃,把那茶壺抱在懷裡:&ldo;咱們還是晚些要孩子罷。&rdo;明沅不明所以,這可跟他原來說的再不相同,可她原就沒想著這樣早生孩子,再怎麼也得過了十八歲。兩個說笑一回,外頭錦屏來請,到了廳堂,見著一桌擺了四口黃銅小鍋,桌上擺得一個個小碟兒,裡頭有叫得出名兒的,還有叫不出名兒的,片的一片片的紅ròu,堆得滿滿當當,明洛請了他們入座,才剛坐下,外頭陸允武進來了。打馬急趕著回來,才踏到門邊,就叫明洛高聲嚷著止住了:&ldo;瞧你這髒樣子,趕緊撣了灰去。&rdo;陸允武倒真站在門廊上拿毛巾拍灰,進了門抱了拳頭:&ldo;六妹夫,不曾遠迎,自罰三杯!&rdo;還沒開席,先拿了酒罈子,拎起來就吃了半壇,明洛上去就掐了他一把:&ldo;分明就是自家饞酒吃,倒會尋由頭!&rdo;陸允武哈哈笑得一聲,虎子已經伸了胳膊,嘴裡不住叫爹,陸允武抱了兒子起來,香了他一口,明沅同他見禮,他也只揮一揮手,把紀舜英上下看得一回,笑道:&ldo;明兒去剿匪,跟不跟我去?&rdo;紀舜英挑挑眉頭,舉了杯子同他對飲一杯:&ldo;有何不可。&rdo;☆、 烤翅子陸允武同紀舜英並不熟識,他娶了明洛便即刻回了蜀地,在顏家也碰著過一兩回,要說為人如何他不知,只他是武人,自來同文官就有些不對付,更不必說他是打心底有些瞧不起這讀書人。蜀地大破時,立在城頭上禦敵的俱是些兵丁,讀書人倒也站出來的,年輕的揮了細腕子,連刀槍都拿不住,還沒上場就叫人一槍挑了去,那年老的更不必說,舉著詩書說大義,亂軍哈哈笑了,罵一句老東西活蠹蟲,推到一邊要打要殺,那老先生還要挺身出去,叫一槍穿了心。等叛亂平了,這些個人倒能稱一句五君子,以那老先生為首,在街口替他們塑像造碑,還上奏朝廷,請銀建坊。武官過身朝廷還有優養,到那些死了的兵丁,不過幾貫錢就打發了,這丁點兒憮恤,夠活到幾時?他們浴血拼殺,倒是這個只會動口的讀書人建起碑坊來了。陸允武少時還吃了許多讀書人的虧,只是個窮酸秀才,就敢在他跟著拿大,看著這些個讀詩書的,怎麼會有好臉,更不必說紀舜英這個幹讀書的,一氣兒把升到五品。明洛氣的瞪他一眼,陸允武卻不意這一位能一口答應下來,把他自上到下打量一回,讀書人也分讀得好,讀得壞的,這一個算是讀得好的,可自家這官身是一刀一劍拼出來的,他會得甚,不過動動筆,從七品升到正五,文官還隱隱比武官高出一頭,他這個正五,比陸允武這個正五,還更光鮮些。明沅聽了便笑:&ldo;這進了成都府總該去拜一拜蜀王的,哪有不去任上的道理,初來乍到的,該全的禮數還是要全的。&rdo;心裡卻明白陸家也常住不得,不說陸允武,便是紀舜英的性子,少年那孤拐扭了過來,心氣卻是極高的,越發受不得這個,得趕緊把宅子打理好,搬過去單門獨戶才是才處之法。陸允武叫明洛一瞪,心裡雖然泛著酸氣,卻也哈哈一笑,他是糙莽出身,市井裡頭打混慣了,拍了腦門便道:&ldo;一吃酒就誤事,倒把正事給忘了。&rdo;明洛當著紀舜英的面不好掛臉,心裡卻不樂,橫得陸允武一眼,等丫頭過來問可要上牛羊ròu,她便道:&ldo;吃魚就成了,這個天兒,吃那些羶氣。&rdo;陸允武最不愛吃的就是魚,嫌那個沒味兒,蜀地有許多外族,倒不禁牛ròu,卻只有一兩家鋪子可賣,按著道理,那是外族才能買的,只託了人花得高價,也能吃著牛ròu。明洛一接著人就差人買了來,這會兒偏不拿出來給他吃,只往銅鍋裡頭下些魚ròu餃子大蝦丸子,她自家吃慣了紅湯,給明沅兩個預備的卻是清湯:&ldo;怕你一路過來上火,特意拿涼瓜煮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