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銀絲冷淘這些同僚裡,跳開了沈大人,只請了紀舜英,他沒立時應下,帶了帖子回家去,明沅捏著那張灑了茉莉香粉的帖子睨著他:&ldo;觀蓮節好啊,我都不曾去看過。&rdo;遊湖自少不得美人相陪,彈也好唱也罷,總不能少這一抹豔色,未必就贈他美人,送了渡夜也是有的,再有的在船上就行了事,還不真就等到晚上。王府裡頭歌舞姬都是全的,這些個除了助酒興詩興,看中了也能拿出來待客,上回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見著一段細腰一截皓腕動了念頭,便拉著陪幾杯酒,留下來宿一夜。連著家裡那些個夫人也不當真,比妓子還好上些,外頭那起子拿喬的,有說自家是詩妓的,有扯個顯赫名頭的,但凡男人總存個救風塵的心,看著冰清玉潔誤入風塵,還想著設法救上一救,引得男人追捧,早些年還有假託過鄭王名頭的。鄭王是民間俗稱,只蜀地稱鄭王,說的實是文定侯鄭天琦,他是在蜀地起的勢,到如今還有鄭王廟,太祖皇帝都睜隻眼閉隻眼的允了,民間香火鼎盛,隔了這許多代,雖不比原來,初一十五也還有人給他進香。他死之後,大長公主把姬妾遣散,就有說自家養了女兒大婦不容的,打著鄭王的旗號乾的暗娼生意,這都幾代了,還託個鄭字,不過為著鄭家那些女眷美名遠揚,又有個體面的身世。相較下來,這些歌姬個真真就是個玩意兒,唱得好跳得好了,拉上榻玩些花樣,過些日子即便肚裡有了,主人不當真,客人也不當真。哪知道沈同知竟嚇成那個模樣,他怕老婆的名聲,才來成都就傳了個遍,自上到下無人不知,沈夫人那點醋勁,開著門十里都能聞得見酸,拉他去妓館,第二日沈夫人就能拍上門去。尋常那些個也不敢跟沈大人來往,陳李兩家的大人,平素就不與他一道玩樂,出了衙門自家尋地方去,有泡澡堂子的,有暗門子裡走一遭的,他便想去,別個也不敢帶他,除了跟紀舜英走的近些,也就沒有旁人了。紀舜英先是規規矩矩回了信推說不去,又立時派了人去租船:&ldo;我早打聽了,此地船菜不比蘇杭,也算別有風味,若不是金大人是杭城人,哪裡扯得出這些門道來。&rdo;此地山多,哪裡似得蘇杭有個金湖太湖,夏日裡開得一片出水荷花,還有選花魁的,就坐了小船在荷葉底下藏著,看魚戲蓮葉。這樣的老荷,沒年數種不出來,本地湖上只有些淺淺出水蓮,坐了船縮身在船艙裡,吹上些涼風,吃些點心,船菜自也不道地,吃辣是行的,吃甜總比杭菜差著些。紀舜英租了船,叫船家前一天就不接客,捲了竹簾兒吹風,鋪設上新的坐褥,船裡打掃乾淨了,再給點上香,裡裡外外收拾一回,第二日才帶了明沅坐轎子到港口來。六月風光襯著湖水山色,再看這一片荷花,明沅嘴角含笑,扶著紀舜英的手上了船,紗簾兒一放下來,隔著水色再瞧不出裡頭坐了何人。搖了櫓往湖心去,桌上擺了四乾果四鮮果的蜜餞點心,還有九紅做的穗州涼稞,醃過的雞脯子,ru糕ru餅金橘水團子,甜瓜果藕杏仁豆腐。天兒熱,還專做了銀絲水淘來,明沅這些日子愛吃口酸的,九紅調了一勺子老陳醋替她拌上,她一面賞湖色,一面拿筷子挑了冷淘裡切好的瓜脯吃。外頭掛著紗簾兒,無船靠近的時候就掀起來,粉荷白荷,帶露凝珠,離得近了還人去摘,船上就有扎著賣的,還有賣剝好的蓮子蓮心,還有拿油紙包著的糖蓮子的。自家也帶了些來,建蓮子泡軟了蜜的,比這湖裡吃著更軟更糯,浸了花蜜一口一個嚼吃了,她懷得這胎倒不磨人,既能吃又能睡,當著她的面不說,卻都猜這一胎是個閨女,女兒才心疼娘呢。明洛這個怕又是個小子,一時好一時壞,知道要遊湖還點著要帶什麼吃食去,到要出門了,吐了一地,她還不肯認肚裡這個怕是小子,見天兒的羨慕明沅,都快三個月了,一口都沒吐過。酸湯麵吃著心裡頭暢快,湖上吹著風,還有冰過的鮮果,又給了銀子,叫船家唱一支船歌,此地的船歌不比吳江,卻也有聽頭,遠遠兩管絲竹聲,明沅打了個哈欠,靠到紀舜英懷裡,犯了睏意。沒等紀舜英叫回去,前頭靠過來一隻大花舫,白日裡還點得琉璃宮燈,船上兩邊站著美人,一人手裡一把孔雀羽扇,隔著船問一聲:&ldo;可是紀大人的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