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兩個許久不見,倒有許多話說,明湘比原來豐膄了些,還請明沅到程家去作客,袖子裡頭攏了一把小圓扇,只有巴掌大小,上頭畫得點點紫葡萄,她微微一笑,給明沅看過:&ldo;這是囡囡畫的,你看看。&rdo;不過是拿筆胡亂塗的,明湘自個兒加了枝葉,看著像是葡萄,明沅笑得一回:&ldo;這倒好,把你這一身跟二姐姐學來的本事,全教了給她。&rdo;明湘聽見提了明芃倒有一刻怔忡:&ldo;要是我也能去穗州看看就好了。&rdo;明芃立的女學館名頭都傳到金陵來了,明湘也跟著送了些東西過去:&ldo;不知道二姐姐如今畫技怎麼個了得。&rdo;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明沅隔了兩日就聽見曾氏問,說鄭家抬了姨娘,明沅笑一笑不答話,著手又辦起紀舜華的婚事來,過了三道禮,等得請了吉日來,這樁婚事就成了。黃氏半死不活的躺在c黃上,紀舜華倒是日日去看她,她這會兒也不求官了:&ldo;你若是真孝敬我,就把親事退了去。&rdo;紀舜華一字不吐,跪在榻前任她打罵,黃氏便連門都不再開了,到了十月初,徐家姑娘吹吹打打進了紀家門。☆、 紅白宴徐家姑娘便是嫁妝再厚也不能叫黃氏滿意,更何況她的嫁妝原就不厚,黃氏想著給紀舜華討一個樣樣都蓋過明沅的去,可等顏家出了個皇后,這事兒就再沒指望了。她又想著退一步再尋個好的,總歸得嫁資豐厚的,哪知道討一個這樣的進來,連婚事都沒出來主持,曾氏辦了些,明沅辦了些,賓客請的也不多,只這幾個院子裡頭掛了紅綢,重陽節時搭起來的九花山子撤下的花,從進門口擺到了院子裡,添得幾分喜意,就算是討新婦進門了。新婚那一日不必說,紀懷信都不曾請多少賓客來,還是紀舜華自個兒的同窗多些,就在院子裡頭辦了酒,除開自家人,擺開來只有五桌,叫了個辦喜事的班子來,做了些大菜端上桌。黃氏從頭到尾沒露臉兒,外頭吹吹打打,她在裡頭連著聲的唸佛,屋裡頭只一個嬤嬤陪著,她拉了嬤嬤的手,眼淚都流不出來:&ldo;報應。&rdo;哪裡能想得到今天呢,一步步走到如今,這會兒深信是報應,要不然兒子怎麼就跟豬油蒙了心似的喜歡這麼一個女人,年歲又大,又不清白,再是好人家出身的,經得那一遭了,也不過是殘花敗柳。她在屋裡頭團團轉,一時說要給菩薩去燒香,一時又說要去捐米捐面添燈加油,嬤嬤好容易安撫住她:&ldo;好姑娘,歇歇罷。&rdo;近了婚期,連著日夜的睡不著覺,心裡覺得報應,越發不能安心。嬤嬤點了安神香,又喂她吃了藥,這才靜下來,靠著軟枕闔了眼兒,迷迷糊糊還去抓了嬤嬤的手:&ldo;叫他們停了鑼鼓,咱們舜華不娶那樣的人。&rdo;這姑娘若不是由著她買來想塞給紀舜英,哪裡會有後頭這樁事,黃氏夢裡頭還叫明沅壓著,變作山變作水,山來壓她,水來打她,伸了雙手哭喊不得,往虛空裡一抓,不過是在被面上動了動手指頭,她醒的時候,外頭宴都已經散了。嬤嬤替她熬了些碧梗粥,她常年吃藥,屋裡頭就有個藥爐子,就拿這個爐子熱了,粥裡的水都快燒乾了,又糯又香,她驟然驚醒,倒不知年月了,見著外頭清泠泠的月色,還當是在作夢。嬤嬤扶了她起來:&ldo;姑娘,吃一口粥罷。&rdo;一勺子舀過來,她抿得一口,覺得肚裡飢餓,不知不覺吃了大半碗,還覺著太淡了,叫嬤嬤去切個鹹蛋來,挑了那流油的黃兒,拌在粥裡給她吃。嬤嬤喜的直搓手,連聲答應了,黃氏不要人守著,屋裡只她一個,還得防著說出些個詛咒的話來,傳到外頭不成話,出了門叫了個小丫頭子守在門邊,自個兒去廚房拿鹹蛋。想著黃氏好些日子沒這樣的胃口了,又替她切了個皮蛋,專用皮蛋黃拌了嫩豆腐,鴨ròu脯也切了幾塊,擱在食盒裡頭帶回去,小丫頭守了半日,早就急了,嬤嬤摸出兩塊糖糕來給她,開了門進去:&ldo;姑娘,我還拌了個豆腐,吃口鮮的,再用一碗粥罷。&rdo;久久都沒等到黃氏的回應,只當她又睡了,替剝了鹹蛋黃出來,這些年生病,重口的東西都不吃,越來越淡,廚房送來的菜乾脆不放鹽,想起這個倒是難道,一碟子三隻,全給剝了,去了青皮白ròu,專挑出裡頭的黃來,替她拌在粥裡。看她手露在外頭,擱了粥碗,蓋上毯子,黃氏闔了眼,嬤嬤輕輕拍她:&ldo;姑娘,等會子再睡,先把粥吃了。&rdo;好容易有了胃口,若是睡了再醒,別又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