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紀舜英卻皺得眉頭:&ldo;既要二熟,這才是一年一熟,還得看再播種下去如何。&rdo;這一年來曬得面板黝黑,手掌粗糙長繭,說出話來卻還是書生氣,這樣的好事,報上去即有嘉獎,非得等著二熟,若是也該寫的細些,便不爭名利,也是福澤地方的好事。&rdo;便後頭的不熟,難道還能降罪不成,先把前面的好處討足了,又有紀舜英的身份擋著,這樣的好事,他偏不知伸頭。紀舜英也知金大人是必要把事兒報上去的,他這個通判如今就專管著農時一事,旁的全扔給了沈同知,沈同知手上的權柄大了自然高興,連著沈夫人都往家裡送了好幾回禮,還正經叫可思拜了明沅做乾孃。此時推上兩句,便是叫金大人把這些利害全寫明白,便是今歲當真二熟,也不能就把這稻子當作稻種種下去,最少也該有個年才可推行。哪知道奏章一送上去,聖人大喜,調令立時就下來了,等九月過後,不論熟與不熟,都把紀舜英調回去,或派往江州或派往江寧,這兩處地方試種,叫他先把灃澤園如何建造先畫了圖紙來,或是調派個得力的人,先去督造工事,等他到了,再把這頭的事辦起來。江州離得金陵不過幾日路途,若是江寧,那便是又回去當京官兒,還是聖人特派,這便是聖人要親自檢視了。來了一年半,做得這樣事,便調回了京中作了工部郎中,雖還是五品卻是在聖人眼前,往後看著便是青雲平步。這樣的大事,功績卻只算在了紀舜英一人頭上,金大人半點兒沒沾著,底下便議論起來,紀舜英自灃澤園回來,還想著秉燭寫他這一年心得,明沅端了湯麵往書房來。紀舜英抬頭見著是她,拿鎮紙把桌上紙張壓住,到得圓桌前去吃麵,他這一年裡飯量大長,早上天不亮就去了灃澤園,一日三餐都在園裡吃,農人吃甚他吃甚,這些個種地造房的俱是大肚量,非得吃了乾的才有勁,把紀舜英也吃得一樣,蒸得饅頭就了小醬菜,一頓能吃大海碗似的兩隻。明沅這才給他做湯水送去,才蒸出來自然軟,放久了便是硬饅頭,就著湯水總能軟和些,怕他年輕輕就把胃給熬壞了,往後害胃病。紀舜英看著面裡黃青兩色,知道是拿菜汁染的,笑一聲:&ldo;難為你這許多心思,我不過圖個一飽,便要調任,這頭的事兒也不能擱下,我一走,還得再提一個上來,這些全都教了他,才不費我這三百多個時日的辛苦。&rdo;信也是他寫了上去的,就在本地提人,若是上面再派人來,一來全無經驗,二來路上所費之功都能再教一個熟手出來了。&ldo;到底定下誰,你可知道?&rdo;明沅拿了巾子給他抹嘴,紀舜英搖一搖頭:&ldo;這幾日來走動的多,可這事兒卻不是走的殷勤就能辦的,金大人這一回,也不敢隨意提人了。&rdo;聖人口諭裡一句沒提金大人的好處,倒把知府誇獎了幾句,專跳開他,只怕是對金家嫁了女兒進王府有所不滿,金大人是來削藩的,可不是來結親家的,兩邊都想撈好處,也得看給不給這個便宜。&ldo;好容易安頓下來,又要走了,咱們回京去還住十方街?&rdo;明沅倒是不怕回紀家去,可那一院子人吵得人頭痛,便不來為難,也要來巴結。&ldo;既是要再造一個灃澤園,我便把圖紙都畫齊了,往後就住在江寧,只不比家裡的園子精緻。&rdo;這算是給自個兒謀私,可聖人卻大筆一批准了,前後三進,先把房子蓋起來,裡頭的東西再慢慢添置。這一回的灃澤園,卻不是開一畝地種稻子了,蓋得諾大一個園子,把各處送上來的早熟稻種,種於幾月發於幾月,樣樣記下,一樣種上十畝,哪裡還是個園子,都快趕上田莊了。明沅抿了嘴巴笑:&ldo;這回可好,往後要有人參你,可不一參一個準兒。&rdo;紀舜英聽了就笑:&ldo;這值得什麼,還有人拿著修河的銀子,給自個兒蓋園子的。&rdo;聖人上了臺便抓貪腐,下了死手,可一緊也有一鬆,真能辦得實事的,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個拿了修河銀子蓋園子的,既事辦好了,便不追究,可要出了差子,便連根帶枝一起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