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院裡無花無果,便紮了滿院的彩給她看,下人丫頭各得兩套新衣,又多領一個月的月錢,產婆穩婆也得回家過節,紀舜英時時盯住明沅這個大肚子看,她吃著元宵,才咬了一口玫瑰餡的,面上神色不對,紀舜英趕緊扔了碗:&ldo;可是要生了?&rdo;穩婆才歇了一個新年,年初五還來拜過年,得虧著沒出門去看燈,叫下人急趕著拉了來,還喘著氣呢,屋裡頭已經鋪設好了,連廚房的湯麵都做起來了,她坐下喘口氣兒,紀舜英還只催她。&ldo;大人休急,這會兒才破水,有的好等呢。&rdo;穩婆也是熟手了,看著明沅倒安心躺著,浴房裡還燒直水來,知道她還要泡浴先笑了:&ldo;太太走動走動是好的,洗浴便罷了,這腿兒也邁不過浴盆去。&rdo;她平日裡洗澡就難,可一想要捂上一個月不能動,還是叫丫頭燒了水,讓兩個力壯的婆子抬她進去,浸在熱水裡倒覺得肚子了受些,不獨洗了身子還把頭也給洗了,拿香胰子洗了個乾淨,從頭到腳搓了,躺在羅漢c黃上烘頭髮。穩婆嘖嘖稱奇:&ldo;再沒哪家的娘子還想著這個的,娘子要是餓就多吃些,等會兒才有力氣。&rdo;明沅不必她說,元宵宴才剛吃了一半,拿小碟子分出菜來,烤的魚ròu蝦ròu獐子狍子,去了殼骨,明沅竟全吃了去,白玉鴿蛋吃了兩三個,這才覺得飽了,等著肚皮裡發動。屋裡燒得炭火,她就穿一件單衣,到外頭丫頭都換過一輪了,這才覺得疼起來,她在裡頭吃得飽,紀舜英卻甚也沒吃,桌上菜也沒人撤,幹在屋子外頭踱步,熱的連鬥蓬都穿不住了,等聽見裡頭叫一聲疼,他扒開了芭蕉葉立在窗底下:&ldo;怎的了,這是怎的了?&rdo;&ldo;哪有生孩子不疼的。&rdo;青松點了桌上的菜:&ldo;爺好歹吃些墊一墊,看著天兒還早呢。&rdo;紀舜英旁的吃不下去,還是采菽端了ròu元宵出來,說是明沅叮囑了要他吃的,他這才扒了一碗。又想著去告訴明洛陸允武一聲,夜裡過了才去報,急得明洛早飯也不吃了,兩個小的都沒帶,轎子也不坐了,出了門就往這頭趕。紀舜英請了假,明洛進來的時候就嗔他:&ldo;表哥真是的,這樣大的事兒昨兒就該來知會一聲了。&rdo;拉了丫頭一通問,裡頭穩婆按了肚皮,已經快要生了。這個快要,又等到傍晚,虎子吵著要娘,明洛這才回去一趟,太陽下去月亮上來,紀舜英又是一天沒心緒吃喝,還是明沅想吃ròu元宵了,煮了一鍋給他也端出一碗來。將將吃了八個,裡頭一陣陣吵鬧起來,經了一夜又一個白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當天掛得那樣大的月亮,裡頭一聲哭,紀舜英抖的都站不住。裡頭穩婆報一聲喜又道:&ldo;是個千金。&rdo;這聲說的便不怎麼響亮,可才說完,外頭都是恭喜聲,紀舜英想要個女兒,哪個不知道。紀舜英還怔著,叫這一聲聲的恭喜給喊醒了,進了屋先看明沅,她早累睡了,連是男是女且還不知,才聽見一聲哭,穩婆說是個手全腳全的,立時昏睡過去。紀舜英咧了嘴巴笑個不住,孩子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裹在襁褓裡頭,眼睛沒睜開,乖乖睡著,才生下來的孩兒,哪裡瞧得出長相來,他卻覺得自家的閨女生的就是好,長眉毛大眼睛,瓜子臉小酒窩,怎麼看怎麼喜歡,抱在手裡就不肯放。等明洛再回來知道孩子已經生下來,跌了足:&ldo;早知道就不該管那小子。&rdo;知道生了個閨女越加起勁了,她自生了虎子就想要個女兒,盼到如今,自家沒得,明沅得了也是一樣,伸了手就要抱,抱了就不肯撒手:&ldo;姑娘家就是香。&rdo;奶孃抱了去吃第一口奶,明洛跟了去,紀舜英守了明沅不動,伸手摸了她的眉毛額頭,伏下去香一口,手搓熱了伸到被子裡握了她的手,在她手掌心裡搔了搔,輕聲告訴她:&ldo;咱們有個女兒啦。&rdo;陸允武回去沒見著媳婦,不必下人說也知道她必在明沅這裡,一手拎了兒子,進門就看見門口懸了玉佩,知道是弄璋,還當是生了個小子,丫頭抿了嘴兒笑:&ldo;老爺說了,作甚女兒就是瓦,兒子卻是璋,咱們家的姑娘是寶貝。&rdo;差點兒就去弄一塊琉璃燒的瓦來掛著,還是明沅醒了嗔他一句胡鬧,掛起香帨來,街坊四鄰才知道這家子是添了個女兒的。沈同知的夫人帶著可思一道來賀,一籃子紅蛋喜糖,還有染好的花生喜果:&ldo;我怕你這兒沒個年長的,這些來不及料理,替你先辦了,可思總歸叫你一聲乾孃,就當是她這個乾姐姐給妹妹預備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