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買了不久的新車作教學車,莫北這等精英老闆當教練,她一個月來的學車陣容堪稱豪華。她本來上手很快,心情也十分愉快。韓冰這些天沒有住在別墅,她的心情就更加愉快。但這些都在今天下午戛然而止。韓菁從書店抱了一摞書回來,別墅花園前沒人,她隔著老遠就聽到二樓有隱隱的爭吵聲。其實大概也不算是爭吵,因為她辨別了片刻後,只聽到韓冰一個人在歇斯底里。用歇斯底里來形容她的聲音真的不算過分。即使韓菁沒有看到,從聲音也可以分辨出這個莫北的未婚妻此刻大抵是真的快被逼瘋了。客廳裡也沒有人。韓菁一路輕手輕腳上樓,韓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中間甚至還夾雜著陶瓷玻璃等的破碎聲,以及女人的哽咽聲:&ldo;前年訂婚後我說結婚,你說你需要給韓菁緩衝時間,去年我說結婚,你說韓菁今年高考,不想給她刺激。如今我說結婚,你又告訴我要再等等。莫北,你是不是就吃準了我已經吊死在你這棵樹上,所以你才可以這樣欺負我?你一直在拖延,你究竟在等什麼?我們結婚是遲早的事,韓菁總要面對這樣的事實。她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成年人需要獨立思考獨立生活,你還想把她溺愛到哪種程度?習慣是可以改的,莫北,你就不能從她身上移開眼,多考慮一下我的感受麼?我來這座別墅兩年,可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像個外人,cha不進去你們的生活。我人生裡最美好的十年都給了你,從十九歲到二十九歲,你還想要怎樣?你到底是還想要怎樣?&rdo;等到韓冰的哽咽聲漸漸低下去,莫北才開了口,依舊是無懈可擊的溫柔語氣,讓人辨別不出喜怒:&ldo;你想要我怎麼做?&rdo;&ldo;我們今年結婚。&rdo;韓冰徹底收去哽咽聲,聲音很堅決,&ldo;最遲在年底之前,我們一定要完婚。&rdo;又是良久沒有回話。韓菁的心臟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空氣已經凝滯,只等他來打破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莫北終於回話,低低地卻還是可以聽得清楚:&ldo;好。&rdo;韓菁想到這裡,眼睛又開始被淚水遮得模糊不清。事實上從聽完莫北和韓冰的談話跑下樓跑出客廳開車衝出別墅,截止到現在,她的淚珠已經掉了無數回。甚至都來不及鼻頭泛酸喉嚨哽咽,眼睛裡的淚水就已經肆無忌憚地衝了下來。她回想下午撞車之前的場面。因為淚水盈滿眼眶,讓她一時沒有看清道路;而她的車子不知何時已偏離方向,對面的車子遠遠衝過來,她沒閃沒避,就眼睜睜地看著兩車轟隆撞在一起。那個時候她在想什麼呢?似乎什麼都沒想,表情很平靜,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然後她看著人群迅速聚集過來,仍然茫然得回不過神。不過爾爾。生命,情感,金錢。嫉妒,寵愛,美麗。當失去了最珍而重之的人,所有都不過如此。曾經相信始終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後,那樣強大和縱容,足夠支撐她肆意任性胡來。他的容貌多年不見變化,他的丰姿依舊清貴優雅,他手掌的每一道紋路她都已經清楚記住。莫北。這是她至今為止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字,就彷彿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呼吸相通,深入骨髓。她明知事實的發展就應當這樣,但還是逼著自己刻意不去想,掩耳盜鈴一般,但它還是終究發生了,預料之中的事。如今他們要結婚,她難道還要重蹈訂婚的覆轍麼?可又有什麼用呢?是他親口答應結婚的。她再阻撓,結果也不會是她所設想的那個樣子。她馬上就要成年,馬上就要離開去大學,還有什麼憑藉膩在他身邊呢?所以,就算撞車真的怎麼樣了,又能怎麼樣?她倒是很情願死在莫北之前,更情願死在他倆結婚之前。韓菁仰起頭,重重撥出一口氣,拼命想把眼淚逼回去。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但韓菁最終還是跑去了盥洗室。淚水懸空落下,順著光滑的大理石臺慢慢蔓延,漸漸就積成了一灘小水窪。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個穿著警察制服的女人推門進來,看到韓菁在咬著唇無聲地抽噎,神色有些異樣,但還是很快恢復平常,然後拍拍她的肩膀:&ldo;是韓菁吧?你的小叔叔在外面已經等你很久了。&rdo;韓菁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去捧自動水龍頭裡冰涼的自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