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走近幾步，才發現她正用剪刀一根根地剪著琴絃。她明明看到了他的褲腳，聞到了他身上固有的，從來不曾改變過的獨特清香味道，卻一直都不肯抬頭看一眼。然而這一刻在韓菁有些顫抖有些脫力的手中，恐怕一張紙也難以裁斷。她越來越用力，卻都是白費力氣。莫北在她身旁跟著蹲下來，她垂著頭，稍稍抬眼便又看到了他的淺色襯衫，修長勻稱的手臂，他離她不遠不近，呼吸平穩，她未曾抬頭都能知道他在用那雙再好看不過的眼睛看著她。莫北的確在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片刻後低低地，緩聲唸了她的名字：&ldo;菁菁。&rdo;他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像是含著蜜糖一樣的呢喃出來。低沉動聽，就像是他常常撫摸她額頭的那雙手一樣溫柔，十幾年以來一成不變。韓菁死死壓抑住呼吸和哽咽，硬著後背低著頭，一動也不動。莫北伸出一隻手，那五指修長分明，此刻正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背，制止她把琴絃繼續減下去，他的聲音柔和，再次唸了一遍：&ldo;菁菁。&rdo;韓菁不耐，把剪刀無意間一揚，最尖銳的地方無意中碰到阻礙，她一怔，扭頭，才發現莫北的手臂被劃開了十幾公分，血立即順著紋路流下來。韓菁愣愣地看了兩秒鐘，剪刀和小提琴也跟著一股腦扔在了地上。莫北用另一隻手按住傷口，血順著指fèng滴到地板上，紅得讓人觸目驚心。她終於肯抬頭看向他，眼神有點兒迷茫。莫北神色平靜，對傷處置若罔聞，手指倒是想要撫上她的臉頰，抬起來後才發現滿手都是血跡，只能作罷。他輕聲說：&ldo;一直蹲著不覺得累嗎？我們去沙發上談一下，好不好？&rdo;也許是他的聲音蠱惑了她，也許是他的傷處驚嚇了她，韓菁在他邁進這個屋子之前本來打定了主意要拒絕同他講話，現在卻還是乖乖地坐到了沙發裡。她在他來到新加坡之前，揣摩過他可能出現的數種情緒，設想過數種同他對峙的方式，卻不曾想到他面對她即將結婚的事還是這麼平靜，平靜到反而讓她手足無措。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距離他三米遠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同一個敵人談判。韓菁神色冷冽，語氣更是不善：&ldo;你來幹什麼？&rdo;莫北仍舊一手按在傷口處，專注地看著她，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也許比以往更要溫柔幾分：&ldo;我來接你回家。&rdo;韓菁別過臉拒絕同他對視，眼角就像是結著霜：&ldo;這裡就是我以後的家。&rdo;&ldo;菁菁，&rdo;莫北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柔聲開口，&ldo;江南說你喜歡我。&rdo;韓菁微微一震，慢慢轉過頭來看他，莫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用尚且乾淨的那隻手去捧她的臉頰，溫聲說：&ldo;如果我說，我也愛你，你還會不會接受？&rdo;韓菁的眼睛瞬間睜大，微微張開嘴，說不出任何話。眼眶陡然一熱，淚水又要掉下來。這句話她等了那麼久。她的眼淚簌簌地掉下來，就像是崩閘的湖水，一發而不可收。&ldo;不哭啊。&rdo;莫北取出手帕在她眼角一點點擦拭，聲音輕柔地哄著她，&ldo;都是我不對。這麼晚才說，可我當局者迷，一直都不敢確定你的心意。是我的錯，你要怎麼罰我都可以，好不好？&rdo;韓菁死死咬住嘴唇，莫北看著她，慢慢把她環到懷中，他的額頭貼上來，抵住她的，兩人呼吸相聞，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他的話溫柔如昔：&ldo;不要和沈炎結婚，跟我回t市，好不好？&rdo;韓菁終於有些清醒，後退幾分，使力推開他。她淚眼模糊，但神情恢復倔強，那是她固執不聽話時習慣的神情，讓莫北的表情凝在臉上，動作稍稍一頓。韓菁一把抹去眼淚，冷冷地看著他：&ldo;我不回去。&rdo;&ldo;為什麼？&rdo;韓菁的聲音冷冽得像塊冰：&ldo;原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我過幾天就要和沈炎一起去試婚紗，兩個月後要和他舉行婚禮。&rdo;莫北看看她，又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ldo;在賭氣，是不是？&rdo;他的眉眼溫柔，手心溫暖，卻不復往日干燥，微微有汗溼。只是韓菁沒有注意到，她使勁要抽出手來，卻沒有成功。她皺緊眉頭使了更大的力氣，終於擺脫了他。她要離開，被莫北拽住，緊緊抱在懷中。他傷口上的血跡沾染到了她的衣服上，但兩個人都恍若未聞。莫北輕聲說：&ldo;你沒有話想要問問我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