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度並非最好,可他卻義無反顧,堅持用並不流暢的動作實現了完美一跳。巨蛇受驚丟開亞楠,一口咬住那個近乎瘋狂的瘸子,兩排尖利的獠牙輕而易舉地戳透他單薄的身軀,瘸子不知哪來的力量,渾身鮮血居然還能掄胳膊蹬腿地反抗,幾近失聲的喉嚨不斷髮出斷斷續續的怒吼,儘管那些音節支離破碎、含混不清,子君還是聽明白了,不是咒罵也不是哀嚎,而是一個瀕臨死亡者在做最後交託:“亞楠快逃”
槍彈如雨,在冥潭上映出一片火光,巨蛇甩棄仍在掙扎的瘸子沉入水下。“方一鳴!”亞楠喊了那瘸子的名字,撥開烏流濁浪拼力朝他游去,不遠處陡然挺出數十顆蛇頭,上百雙雙眼睛虎視眈眈,她全然不顧,上前抓住方一鳴時沉時浮的身體託在懷中。子君噗通一聲跳入水裡,小雷也跟著跳進去,老黃咬牙忍住右手的槍傷,把微衝抵在胸膛和其他警員一起衝蛇群掃射,眾人齊心協力,終將精疲力盡的亞楠和奄奄一息的方一鳴救出冥潭。就在群蛇作亂警察們無暇旁顧的時候,扎巴奴也沒有閒著,他悄悄搭起弓箭瞄準拉巫後心,趁對方抱子痛哭之際發射出去,儘管因肩傷只使出七分力且差半寸沒中要害,拉巫還是哼都沒哼便撲倒在地。看著冤家對頭暴死在自己手下,扎巴奴既感到痛快又有些悵然,大笑幾聲後,折斷弓箭丟下山崖。
在眾人惋惜而敬服的目光中,方一鳴靜靜地閉著雙眼,他肚上的血窟窿令子君和老黃傷透了腦筋,根本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如何止住那些不斷冒出的紅色液體。相比前幾日的忽明忽暗,張昕此刻已看不到任何光影,只能靠靈敏的知覺慢慢摸索過去,他碰觸到好幾具溼漉漉黏糊糊的肢體,最後才摸到方一鳴熟悉的面部輪廓。有一滴滾燙的液體落下來,順著張昕的手淌到方一鳴唇邊,那是亞楠的眼淚,卻像一針強心劑喚醒了昏迷者麻木的神經。方一鳴緩緩睜開眼睛,面色蒼白如紙,卻帶出一種輕鬆的笑意。巫楠不忍卒視,把額頭貼在他冰涼的臉頰
上,低語中帶著無法抑制的嗚咽:“真傻,真不值得”方一鳴抬不動手,就用嘴唇親吻亞楠的秀髮,然後在她耳邊喃喃出幾個字,聲音極小,飄渺如菸絲絲縷縷,但亞楠還是聽明白了,否則她的眼淚不會突然間滂沱如雨。
亞楠抬起頭,臉上沾滿了鮮血和淚液。她注視著方一鳴的眼睛,鄭重地點了下頭,後者因此笑得更加開懷,亞楠也笑了,在對方的瞳孔散開之前,她微微俯下身認真親吻他的嘴唇。剛才方一鳴問她,他今天是不是很男人,這是她對他的回答。方一鳴的手在她手心悄悄退縮,漸漸的只留下空氣,他的頭慢慢往後仰,最後吻著的是他冰涼的下巴。“他已經死了。”子君說。是的,方一鳴死了,以他一生中最男人的方式死在自己最珍愛的女人跟前。黑鬥蓬間的廝殺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九張龍口的黑液亦不知何時停止奔瀉,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突然停
留。
扎巴奴下了山崖,推開阿依薩的阻攔,跨過一叢叢屍體在拉巫身旁停住,似乎想驗證一下那個奸賊是否真的已經嚥氣,扳過身子,他卻看到了對方藏在皺紋裡的獰笑,同時眼前寒光一閃,左半個肩膀被利刃削去!“阿爸!”阿依薩扶住鮮血淋漓的父親,從地上操起一把馬刀怒視拉巫,後者拋開他們,像頭髮瘋的豹子撲向錯愕中的劉雯。她來不及叫喊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另一幕慘劇發生,也許幾秒鐘之後,那個命運多桀的男孩就會喉管破裂,徹底從她生命裡消失。陳伯聽到背後的風聲,轉頭去看見躲避已來不及,便用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空氣中頓時新增幾分血腥。
由於刺入太深,一對兒冤家竟頭頂著頭,僵持片刻,拉巫抽出馬刀準備捅向劉雯,身子卻猛然一震,腹部戳出一截帶血的刀頭,動作亦在空中定格。廖輝剛掙扎著弓起腰,即被看押的警員威嚇:“蹲下!”拉巫的身軀漸漸往下沉去,後面緩緩露出另一顆腦袋,不是阿依薩,也不是扎巴奴,對劉雯來說那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他頂一件髒汙殘破的黑鬥蓬,兩鬢的頭髮灰白而捲曲,鬍鬚雜草一般從下巴蔓延到兩腮,形容邋遢眼睛卻十分銳利。他從蜷曲倒地的拉巫身上跨過,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陳伯旁邊,與他對視片刻,才抬手摘下頭上的黑斗篷。
“爸爸!”子君和亞楠同時驚叫出聲。
“文忠!”相比旁人不同程度的錯愕,鍾教授卻有著意料之中的鎮定,“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還活著!”杜文忠一言不發走向鍾教授,取過他手裡的傳國玉璽細細砸摸,然後用寬大的袖子包起。子君沸騰的血液快速冷卻下來,她從父親冷漠且缺乏禮數的行為中嗅到幾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