壑底潮溼幽暗,苔蘚黏滑,愁霧瀰漫,幽泉悲嗚,分外顯得陰森恐怖。
在那沿壁處橫倚著一個長髮掩面,衣不蔽體的老叟,兩腿已砍去,僅留膝部以上雙臂完好,只左手被削去無名指與小指。
他那覆面長髮中,隱隱泛出如電神光,忽地他仰面望向崖上,自言自語道:“又有一人來此壑底與這些寃魂為伍了。”
只見一條黑影電墜而下,啪的一聲大響,撞在一具末腐屍體肚腹之上,滾了兩滾,仰面躺在壑底。
這老叟只目注在郗鴻面上,一瞬不瞬,半晌,老叟目中突露出驚異之色。
但見郗鴻身軀顫了幾顫,面現極為痛苦之容,口中吐出微弱呻吟之聲。
老叟搖首道:“真是奇事,還有人比我老人家更幸運之人。”
原來郗鴻墜下時,碰及屍體肋骨,無巧不巧被撞開穴道。
但他摔得似極為不輕,內腑重傷,骨骼似是裂離了般,痠疼難耐,神智半昏半醒中,禁不住呻吟出聲。
只見郗鴻口角溢位一絲線湧的黑血,溢流不絕,半個時辰過去,郗鴻沉重的眼皮慢慢睜了開來,氣息不勻地牛喘呼吸。
那老叟凝視了郗鴻有頃,忽閉上雙目睡去。
一日夜過去,壑底一片幽晦冥暗,郗鴻掙扎坐起,目光仔細地望了四外景物一瞥,出聲狠狠罵道:“好歹毒的九宮山主!”
郗鴻一語方落,胸前忽感一陣劇烈地疼痛,氣逆血翻,喉中一甜,張嘴噴出一口黑血來。
驀聞一聲蒼老語聲道:“小娃兒,你五腑六髒俱已震離了位,趕緊調息行功,自療傷勢,七日七夜過去,如留得命在,方暫可無虞,胸中有什麼怨氣將來再說吧,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麼?”
郗鴻聞聲大驚,忖道:“這壑底居然尚有活人!”
因五腑六髒翻動,雙目昏花,不能瞥清那說話之人存身何處,知此言屬實,急強吸了一口氣,舌抿上顎,壓住心頭翻逆的氣血行功調息,閉目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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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就是七日。
郗鴻漸覺氣息調平,體內雖有痠痛,但自感並無大礙,只是疲軟乏力,緩緩睜開雙眼,流目四移。
好半晌,才發現一個老者倚在崖壁,覆面長髮中炯炯目光注視著自己。
只聽那老者道:“小娃兒,你也是二世為人了,你是認得韓廣耀麼?”
郗鴻點點頭,答道:“你為何也墜入壑底?想必與我遭受同一厄運。”
老者聽郗鴻答話略無尊敬之意,不禁鼻中怒哼了聲,答道:“如我老人家猜測無誤,你必是郗雲甫之子郗鴻。”
郗鴻大驚失色道:“你怎麼知道在下之名?你可是與家父相識麼?”
老叟冷笑一聲,目光烱烱電射上下掃視了郗鴻一眼,方道:“你父與我老人家涇渭有分,彼此陌不相識,你先莫問怎知你名,且回答我老人家你怎麼四肢俱全墜向崖下,留得殘命在?”
郗鴻在丹雲嶺,其父授他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本深諳禮性,只因數月來連遭困厄危難,加以天性冷漠孤僻,不自覺禮數有失,已引起這老叟厭惡。
他聞得老叟此問,猛然憶起在鎖雲崖上情景,自己神智半星昏迷時,似乎聽見韓玉姍一聲嬌呼之後便昏迷杳不知以後之事
老叟冷笑道:“我老人家對你之事已知過半,你能將前因後果為我老人家詳說一遍,或許能為你解開胸中疑結,並可指引你一條逃生之路。”
郗鴻冷冷望了他一眼,道:“既有逃生之路,你為何尚耽在此地?”
老叟見他語帶譏諷,覆面長髮竟根根揚起,怒目似火,暴雷一聲大喝道:“你沒瞧出我老人家雙足已殘麼?哼哼,想不到郗雲甫竟會調致出你這麼一個庸賤之子!”
聲色俱厲,竟罵得郗鴻一張臉紅中泛白,白中透青。
郗鴻凝目瞧那老者股下,果然雙足已削去,自知失言,半晌無語,但見老叟眼簾闔起作睡狀。
他訕訕說道:“在下失言請有以寬宥,你若見聽,在下可將原委詳予說出。”
老叟眼皮抬都不抬,只冷漠說道:“你愛說不說,這是你的事,跟我老人家毫不相干。”
老叟話中之意,大有撒手不管之意。
郗鴻狂妄之性不禁陡湧,忖道:“這老狗雙腿已殘,不過在此苟延殘喘,有何能為,我何不出手扣住他的穴道,逼他說出逃出這暗無天日的深壑道路。”
惡念一生,暗聚丹田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