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這孩子就是犟性,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喬氏道:“鋒兒,你光記掛著你的花臉,也不看看咱這院子還少了啥?”
喬鋒四下看了看,見雞籠子裡還剩下兩隻雞,倒是並沒有給花臉偷吃掉。再一瞧,便想起來,道:“爹,娘,咱家的羊呢,你們把它也賣了麼?”心想,花臉和阿黃當初一抱回來,才睜開眼兒,還吃過那隻羊的奶呢,想不到現在一起都不見了。
只見喬山槐陰沉著臉,道:“賣,要是早賣了還好了呢!你走的第二天,它便被你養的狼咬死了!”這話傳到喬鋒的耳朵裡,他只覺腦袋裡轟地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結結巴巴地道:“爹,你你說什麼?花臉把咱家的羊給咬咬死了?”喬氏道:“可不是怎地,我和你爹看見時,羊已經給它吃了一半了。”
喬鋒聽到這裡,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喬山槐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拉他,道:“起來孩子,爹沒有抱怨你,你坐到雪地上做什麼?”喬氏也道:“唉,我不是跟你講過南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麼,這種畜生實在是可憐不得的。”猛地聽喬鋒大叫一聲,翻身從地上跳起來,撒腿就往谷外跑去,喬山槐夫婦急壞了,趕在後邊喊:
“鋒兒,你要到哪兒去?”“鋒兒,快些回來,爹不怨怪你!”但喬鋒跑起來如颳風一般,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他一口氣跑到了半山腰,幾次跌倒在雪窩裡,卻立時重新躍起,又向前狂奔,直到衝進了一片松樹林裡,他才停下了腳步,猛地發聲喊:“打死你,打死你!”揮掌朝樹幹上拍去,震得枝上的積雪嘩嘩地灑落。
喬鋒衝著樹幹擊了十幾掌,還是覺得不消氣,又飛起一腳朝樹樁上踢去,這一下反彈的力道甚大,他落地後立足不穩,向後一跤跌倒。耳聽著自己喉嚨裡發出的急劇地喘息聲,全身便像篩糠也似的抖落個不停,過了一會兒,他胸前的起伏慢慢平靜了,一顆豆大的眼淚卻從右眼角擠了出來。
他在心裡想:“難道說,狼真的是一種生而有害,死而無益的畜生?”其時,狼在喬鋒腦海裡現出的形象,再也沒有蕭撲奴跟他說起的那些光環,穿來插去的,盡是它最醜陋可憎的一面:陰森的獠牙、滴血的舌頭、碧油油的眼光、駭人的叫聲、難聞的氣味、邪惡的天性這些特性一點點地聚集在“花臉”的身上,將喬鋒心頭的怒火一點點地燒了起來。
花臉它怎麼能殘忍地去對那頭羊下口呢?它可是全靠吃了那羊的奶才活下來的,可憐的羊,它救了狼崽子的命,這花臉不去抱恩,反倒對它下了狠口這不是跟娘講的《南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一樣麼?
這天下午,喬鋒在山林裡獨自轉悠了很長時間,心裡邊翻江倒海一般,半刻也消停不下來。他雖然生長在農家,但從小便得到少林僧人的眷顧,丐幫中的人也對他青眼有加,後來又經受蟲二先生的悉心教悟,可以說是福緣不淺。即便是被李中郎擄去了,也因為引起了對方的愛才之念,而少吃了苦頭;還有那個來自契丹的蕭撲奴,對別人不假辭色,偏偏跟他投緣,幾碗烈酒下肚後,便稱兄道弟起來。對於少年喬鋒來說,這些機緣逐第而來時,他從沒感到過突兀,而是心安理得地承受了,他也一直沒有真正去考慮過一些事,他的心湖便像是開滿了荷花的水澤,風平浪靜慣了,便極少去注意到水深處的異常。
而現在,花臉的“背叛”便是第一塊打破這種平靜的石頭,它落在心湖上所激起的層層漣漪,著實地刺激了喬鋒的心靈,讓他自然而然地揣想了許多許多。
天色暗了下來,林子靜得滲人,寒風颳著枝條發出嗚嗚的叫聲,而喬鋒卻絲毫也沒感到冷,心頭的那簇火苗一直在往上竄著。他的思緒十分混亂,一會兒想到這兒,一會兒想到那兒,渾沒邊際,直到一聲長長的嚎叫傳了過來,喬鋒才猛地清醒過來,這叫聲再熟悉不過,正是“花臉”在嘶叫,他的心不由得咚咚跳急了。
第二聲狼叫再傳過來時,喬鋒的拳頭已經攥得緊緊了,他死盯著右前方,瞧見“花臉”從百來十步外的荊條叢裡一點點地探出腦袋來,待看到喬鋒時,它嘴裡發出一聲歡快地呼嘯,嗖地衝了過來。幾天不見,它果真長大了些,皮毛也比以前有了光亮,耳朵直楞楞地豎著,看起來跟只家狗一般無二。
一眨眼,它便衝到了跟前,身子貼著喬鋒的大腿來回蹭著,嘴裡發出委屈的哼哼聲。喬鋒的拳頭慢慢鬆開,蹲了下去,花臉把兩隻前蹄抬起來,搭在
他的胳膊上,用長嘴在他胸前拱來拱去,這些都是他們以前常愛做的親熱動作。遲疑了下,喬鋒終於伸出手去,在花臉的頭上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