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著眼睛看他,他就坐在她對面,咫尺的距離,冬日午後的陽光還有一種霧濛濛的白,光暈隔了玻璃落進來融化了他的輪廓,模糊了他的眉目,漸漸只剩一個疏離得有些陌生的影子,其實這個影子她也不陌生,那還是第一次初見的時候,她拿了錢指使服務員想要公開江以夏和他的照片使江小姐難堪,他識破了她的詭計,那時的他就是這般波瀾不驚地警告她不要打擾江以夏的平靜生活,那之後的每一次,她針對江以夏花樣百出,他永遠是擋在江小姐前面的護花使者,不動聲色運籌帷幄,逼得她節節敗退無路可逃。
她原本也天真地以為看清過他溫柔下來的眉目,那時她陷入紛紛擾擾的誤會流言之中解釋不清,世人莫不側目,可是隻有他心如明鏡,信她、幫她,讓她心甘情願臣服下來做個傻傻幸福的小女人,可是那不過是這出狗血連續劇中一個小小的插曲,插曲完結後,他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痴情騎士,江以夏是歷經劫難後重獲真愛的溫柔公主,而她,不過還是那個用盡心機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萬年女配,仍舊節節敗退,仍舊無路可逃。
正行說他對江以夏的好只是習慣和抱歉,可是正行錯了,那是悠長的歲月刻入他骨血中的烙印,可以隱藏卻無法消散,更無人可以匹敵,其實她徐起霏根本無需費盡心思找尋證據證明自己,對錯與否根本就不重要,他的心早已經做出了選擇,因為對手是江以夏,所以她必輸無疑。
她跳樑小醜似的胡鬧了那麼久,卻在這一刻醍醐灌頂。
日光的影子一分一分走過,從明亮到暗淡;咖啡廳裡異國歌曲放了一首又一首,從纏綿到哀傷;玻璃牆外的大千世界彷彿活動的浮世繪,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了、去了、聚了、散了,總是無常。她原本一直愣愣坐著的,卻突然撥出如釋重負的一口氣,又端起咖啡杯去喝。
店裡開了暖氣,然而那一杯咖啡也早冷了下去,喝上一口寒氣直竄到了心裡,她居然也一口一口喝完了,然後拈起一張面紙拭了拭嘴角,這才對他笑一笑:
“好,我知道了。”
笑容妍麗神色平靜,沒有一絲異樣,他卻莫名覺得心驚,不自禁繃直了身體,卻見她又是一笑:
“車子房子票子,還有你這個人全部都是我的,這是你答應過我的話,正澤,你還記得嗎?”
“是。”他答,她點頭,笑得嬌媚:
“我還說過,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他沉默不語,她又說,“所以我提醒你,無論你怎麼對江以夏,周太太的頭銜我是一定要的,你如果反悔,我這壞女人不會饒你。”
她談論他們婚約的口氣彷彿只是談論著一樁買賣,他卻莫名其妙地鬆一口氣,回了她三個字:
“我知道。”
她的笑更加絢爛,好像終於搶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娃娃,兩隻眼睛都彎成了亮晶晶的月牙兒,她站起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今天也算沒白來。知道你忙,那我先走,不用送了。”她走了兩步卻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
“正澤,”
許是喝了冷咖啡喉嚨不舒服,她的聲音有一絲不易教人察覺的顫,他不自禁地嗯一聲,望著她等她繼續,她的目光中仍含著一點笑,彷彿冬夜裡柔和而清冷的月光,她說,
“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得很惶恐,改了多次仍不盡滿意,唉
56是再也不見
周正行在窮鄉僻壤裡受了好幾天罪;再回來時已經有了幾分犀利哥的風采,他一下飛機也來不及整理,問了周正澤在哪裡直接就殺了過去,他那時正在琴行陪江以夏選鋼琴;她從小學琴,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彈,現在想換一架鋼琴重新拾起來,周正澤因她身體的原因本來不贊成她親自去的,只是她堅持想去散散心,他也只得依她,推了手上的工作全程陪同。
周正行趕到的時候江以夏正在試音;一首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童年的回憶》彈得流暢輕快,他也沒去打招呼;直接走到vip休息區問周正澤:
“哥,這什麼情況?”
周正澤看他一眼,淡笑:
“應該問你是什麼情況吧,怎麼弄得這麼頹廢?”
他指指江以夏,有些雲裡霧裡:
“你現在還一天到晚陪著以夏姐?起霏姐沒意見嗎?”
他淡淡回一句:
“她需要有什麼意見?”
周正行覺出苗頭不對,一對濃眉已經擰成了兩根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