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位哲人說過,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的官小。換個角度看這句話,也能反映出京城的官多。 多到一大早頂著雞窩頭去公廁倒便桶的邋遢漢子,市場裡為了兩頭蒜討價還價的中年婦女,校門口等著接孩子的四眼男,晚上閒遛彎的老頭兒……隨便拎出一個來,可能姓氏後面就跟著個都挺嚇人的名頭。 當然了,一驚一乍的大多是外地人。京城百姓見多識廣,早就見怪不怪了。 而且,京城的百姓門兒清,有些名頭只是聽著嚇人,好像放在地方上跟府臺、道臺是一個級別的。但實際上屁權力沒有,說是擺設都不過分。 而有些部門裡的人,別看只是個小“長”,但權力範圍內能量巨大。 再過些年,府臺道臺們為了專案和款子,進京排著隊請一小科長吃飯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派出所所長雖然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官,但跟三教九流的人物打多了交道,見識沒的說。看到紙條上的字,頭皮不由得一陣發癢。 那張紙條是臨出發前,喬明信給曲卓的。上面是唐富洲給喬明信留的地址和電話。 喬明信對曲卓屬實不錯,怕他沒跟沒腳的一個人回京城遇到什麼麻煩。 當然了,更主要的是怕家裡有麻煩,要緊的時候曲卓人微力輕的幫不上忙。就告訴他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可以向唐富洲求助。 話說出口,喬明信就糾結了。怕曲卓沒個輕重,屁大點事就去給老朋友添麻煩。又怕真需要的時候,兔崽子把聯絡方式給忘了。 反覆叮囑還是不放心,就把唐富洲留下的條子給了曲卓。 條子上沒有名字也沒有官職,只有兩個地址和聯絡電話。 派出所所長是京城土著,看到第一個地址,立馬知道門牌號代表的是“讜”字頭,專門管紀律的委員會。 這個還好吧,畢竟那棟樓裡辦公的人多了。有位高權重的,也有阿貓阿狗。 但參考第二個應該是住家的地址,情況就不一般了。 石景山衚衕,還有住宅電話。 石景山衚衕裡雖然也有平頭老百姓,但這年頭有幾家裝得起,或者說有資格裝電話的。 還有一點,字能反映出一個人的精神面貌。寫的好不好先放在一邊,普通小老百姓、文人和拿大印的人,寫出的字氣勢是完全不同的。 紙條上的字大開大合剛勁有力,絕對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主兒才有的氣質。 幾條線索綜合在一起,儘管不知道寫字的人到底是哪個,但所長心裡已經發虛了。 把紙條還給曲卓時,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起來…… 曲卓看對方的態度就知道,紙條沒白拿出來。 依舊保持著客氣,甚至還帶著點羞澀的說:“唐伯伯叮囑我,回來後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不要跟人起衝突,交給他來處理就行。” “哦~”所長默默記下了“唐”字,試探的問:“那位唐伯伯,跟你是……親戚?” “不是。”曲卓臉上的羞澀更濃,不好意思的說:“唐伯伯是我物件的父親…我準岳父的朋友。” “哦~哦~”所長點了點頭,嘴裡唸叨了一句:“還沒結婚呢?” “本來已經準備結了。”曲卓憨厚的解釋:“那四個貨不倒臺了嘛,唐伯伯也來了……我岳父尋思,閨女跟著他遭了這麼些年的罪,擱農村草草辦了怪委屈的。 就打算等他也回來後再辦。正好,一些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那時候都該回來了。藉著喜事大家聚一聚,熱鬧一下。” “哦~哦哦~” 同樣是“哦哦”,但所長前後的語氣差別是巨大的。默默地捋清了人物關係,拿捏出一副埋怨中透著親切的語氣:“領導們多忙呀,為了一點小事情,就不要給他們添亂了。” “嗨~我是不想給人家添麻煩。”曲卓搓了搓腦門,苦惱的說:“可是,臨回來時我還跟她爸說呢,婚房的事不用操心,我在京城有房。誰成想……” “小事兒,小事兒~”所長拍了拍曲卓的肩膀,示意旁邊的椅子:“坐,你稍坐一會兒。我現在就給你處理。” 安撫了曲卓一句,所長轉頭給沈紅霞打了個眼神,邁步出去了。 沈紅霞在一邊聽著曲卓一番雲山霧罩的話,腦子已經有點蒙了。見所長給她打眼色,趕緊拽著弟弟跟了出去。 辦公室內,所長把沈紅霞和沈興昌晾在一邊。自顧自的拿起電話撥號…… 六度分隔理論,是數學領域的猜想。而數學,在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會騙人。 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雖然離管紀律的委員會很遙遠,但畢竟同在一個城市。跟上面的大人物搭不上關係,但費點力氣,聯絡幾個下面端茶跑腿的不算難。 連著兩個電話打出去,憑著紙條上辦公室的號碼,所長很快確認了那棟樓裡一位姓唐的處長。同時知道,那位唐處長前段時間去東北出差了。 而且,那位唐處長的家,剛好在石景山衚衕。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