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一個堂堂男子漢,哭什麼?這城樓風大,沙子迷了眼。”他頭也不回地解釋,話裡竟含著濃厚的鼻音。
獨孤靈那靈動的瞳仁慧黠一轉,促狹道:“是嗎?我的眼睛比你大,沙子怎麼就不迷了我的眼?沈心,到底有什麼傷心事,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你的忙。”
沈心低著頭訥訥道:“獨孤姑娘,你就別問了。”
“是為了小燕子,對嗎?”獨孤靈猜測著,看著他的反應。而他的反應告訴她,她猜對了。
“你向她示愛了?被拒絕了?”獨孤靈繼續猜測著。
沈心又落下兩行淚,這次他不再掩飾,回過身慘兮兮地看著獨孤靈,點點頭,眼淚順著他清俊的面頰蜿蜒而下。獨孤靈哭笑不得,這真是一個細膩到不行的男人。司徒羽究竟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搭襠。
“連天龍都倒下了。如今,整座睢陽城就剩下我們幾個健康的人,你知道這種感覺有多可怕。我害怕忽然在某一刻我也倒下了,就算不因為瘟疫倒下,沒有糧食,沒有藥材,遲早也是要倒下的。我想我再不說就會抱撼終生,所以我鼓足勇氣說了。可是可是即使在這樣面對死亡的時刻,她她也拒絕我,可見,她是真的不喜歡我!”
他的眼神哀傷至極。獨孤靈輕輕嘆息,縱然明白沈心對自己的感情分析得很有道理,也不好傷口灑鹽。她能做的就是令他振作。於是一連串問題不由自主拋了出來。
“難道,她不喜歡你,你就不再喜歡她了嗎?你的愛就這麼膚淺嗎?當初你喜歡她的時侯,難道就沒有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嗎?原先,你不是打算默默放在心裡喜歡的嗎?當她喜歡我的時侯,你不也準備好退讓了嗎?你已將她託付給我了,不是嗎?難道現在的情形有比之前更糟糕嗎?有嗎?有嗎?”
在獨孤靈越來越犀利的言辭下,沈心噤聲了。是啊!難道自己的愛就這麼膚淺嗎?
“男子漢大丈夫,要愛就要愛得有擔當。不管她喜不喜歡你,保護她就是你的責任。你在這裡哭鼻子,就是在保護她嗎?越是這樣的時刻,越是要堅強。你也知道就剩下我們幾個健康的人了,身上的責任就越重了。眼下,雖說睢陽就像一座死城,但瘟疫並非絕症。我能治好他們的。只是苦於缺乏藥材。你與其在這裡哭鼻子,不如想想去哪裡弄來藥材和糧食更實際些。”
“嗯,”沈心點點頭,抱拳道,“聽姑娘一席話,實在令在下汗顏!你放心,我不會再頹廢下去了!一次拒絕不代表一輩子拒絕,有一天,我一定會讓她喜歡我的。”
獨孤靈莞爾一笑:“嗯,司徒大人在哪裡?”
“他在上面觀測敵營動靜,姑娘找他有事?”
獨孤靈還來不及回答他,腳步已不由自主地往上奔。
城樓上的司徒羽,依舊一身飄逸的白衣白袍,衣袂飄飄,宛若玉樹臨風。
獨孤靈止住步,躡手躡腳地近前,打算嚇他一跳。然而司徒羽是何許人,待她近身,猛一回頭,倒嚇了獨孤靈一大跳。
“真難得啊!居然會主動找我。你不怕我了嗎?不怕我再非禮你!”他壞笑著,狹長的眼眸故意流露出**的樣子,逼近她的小臉。
經他一提醒,獨孤靈自動倒退了兩步。“誒,司徒羽,你為什麼不穿盔甲呢?一襲白袍在這城樓晃,目標太明顯了吧?你不怕被人放箭?”
他詭譎一笑:“小傻瓜,我司徒羽是什麼人啊,這尹子琦早就嚇破了膽,不敢同我打。倘若我全副武裝在這邊晃,他反而起疑。如今,保衛睢陽也只剩下唬人這一招了。”
“有道理。可惜只在這邊晃也解救不了睢陽的危機。藥材已經用完了,你知道嗎?這湯藥必須連服七日方有效,可是還有四日的藥材可怎麼辦呢?誒,司徒羽,你不是讓團團圓圓送信給你的江湖朋友嗎?可有回信?明日能否及時將藥材送到?”
“回信倒是有了,不過最快兩日後才能送到。”
“唉,這可怎麼辦?”獨孤靈有點灰心了,“這兩日,在每條街道巡視消毒,眼見屍體越來越多,癘氣越來越重,烏鴉總是在睢陽上空叫喚,你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嗎?死亡的陰影總在心中揮之不去。對一個醫者來說,看著病患在自己手中一個接一個死去,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學無所用。這種絕望,真比自己患了病死去還難受。”
“不許胡說!”第一次聽見獨孤靈如此溫婉柔順地對自己傾吐情緒,那楚楚可憐的嬌俏模樣,那因過度疲倦而流露的憔悴無助,都令他的心莫名痛憷,他忍不住將她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