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方法很多,而當著別個女子的面踐踏她的芳心,未免有些太過!”
“是嗎?”皇甫勁茫然插嘴,“我倒也沒有覺得太過啊。”唐賦不去理會皇甫勁,“程兄也是男子,若戲中人換了是程兄,我相信程兄即使不能接受愛慕自己的女孩子,也還是會顧念她的多情善感,儘量不傷她的心。”“抱歉,我不是少坊主以為的情種。”程西樾的神情有些不以為然,“多情善感是女孩子做蠢事的原因,我為什麼要顧念?她以為芳年可憐,會有佳期如夢,不知世事多有殺風景的。我不怕傷她的心,若可以讓她及早回頭,省去大家的麻煩,傷一下她的自尊心也沒有什麼不好。”
“我說‘不傷她的心’,不是指她的自尊心,是指她的痴心。”唐賦語氣無奈地說明,“程兄戲文多情,你一定能認同,一個人為情所困的痴心總是值得珍貴、值得憐惜的。”
不以為然的神情消失了,程西樾終於面無表情,“我懶得認同什麼勞什子痴心。心若太痴必失自尊,沒有自尊就不值得珍貴、憐惜。等那顆沒有用處的痴心受了傷,犯過傻的人就會醒悟過來,還是自尊更要緊。”唐賦一時愣住,不懂這專寫多情戲文的少年口中何以說出如此冷話。程西樾走過唐賦身邊,轉頭去看廖羽遲,“房東先生,我堅持請客,不過是想抵消搭乘你馬車的費用,等一下你不要吃太多。”不等廖羽遲答話,他往一張空桌子走去。“老程哥要請客?難得!難得!偏不輕饒了你!”皇甫勁跟去。唐賦看著程西樾瘦削的背影。“小羽,上回我說程西樾似乎多情,大概是我錯覺了。那個人雖然善感,卻不多情。他看似多情的戲文,全是鬧著玩的遊戲文字。” 廖羽遲沉默。等那顆沒有用處的痴心受了傷,犯過傻的人就會醒悟過來,還是自尊更要緊廖羽遲想著程西樾方才的古怪話。他又想著程西樾講述風鈴時的古怪話:敏感已經是愚蠢的負累,哪裡還禁得起多情?越是敏感越需要無情廖羽遲第二次來廣林巷作客,小屋門前的桃樹開了花,程西樾有了一套待客的茶具。
“多謝程兄留下這套茶具。”幾天前來訪程西樾不遇,那套普通的素瓷茶盞是廖羽遲託鄰居轉交的,他曾擔心程西樾會拒絕接受。“房東先生不要羞我了。”程西樾淡淡一笑,“你拿出讓鄰居一家感激的價錢買下這處房子,在他們眼裡是大好人,我若拒絕你的好意,在他們眼裡就是不知好歹的怪物。”
“程兄,我不是”廖羽遲訥訥起來。他們坐在光線暗淡的斗室,低矮的小窗外,正當時的桃花開得十分照眼。
廖羽遲想起幾天前和程西樾一起在花街賣桃枝,那時桃花季節才開始,現在城裡的花期已經過了太半了。“程兄的桃花開得比城裡的晚。”廖羽遲看著窗外明亮的花樹,試著另一個話題。
“山高氣寒,有些地方的花期還更晚些。”程西樾也看向花樹,配合廖羽遲的新話題,“若能在某一個春天開始的時候入山,一路迎著先後啟發的花期往山深處去,那情形會如同接連度過幾個春天。”微風搖動花樹,幾枚花瓣過窗而來,悠悠旋轉著落在放著茶盞的小桌上。
接連度過幾個春天嗎?廖羽遲微笑著看茶盞裡的落花,“程兄,我們就去實行一回,明年的春天開始時,我可以來邀程兄一起入山。”“明年的春天?”程西樾垂下看花的眼睛,“世上的事情好象皮影戲一樣,那劇情一刻間就可以白雲蒼狗,誰能預期明年的春天可以去到什麼地方。你我做人勿痴,各自只顧眼前罷。”
依舊是,無情的話。越是敏感越需要無情。似乎天生敏感的程兄真的相信這個道理,真的以此自勉。
那天回城裡的路上遇見程西樾,廖羽遲曾經試圖勸說程兄辭去樂坊的工作,“想請程兄去我家的字畫行,雖然是小店鋪,客人都很斯文,我想程兄”“房東先生又來濫好人。一個人再不濟,也背得起自己的負累。房東先生若想承擔他人的負累,未免太多事了。”程西樾打斷廖羽遲時,面色陰沉又冷淡。那時廖羽遲將沒有說完的邀請收回,送程兄趕去樂坊交話本。在程西樾眼裡,廖羽遲不是可以幫他分擔的人,也不是可以相約下一個春天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的人。廖羽遲知道自己和程兄不是朋友,只是同窗。但同窗也是可以彼此友善的。
可是廖羽遲想起程兄說過,“同窗就不是陌生人?”自己和程兄只是同窗,也許只是陌生人一些小小的感觸在廖羽遲心裡發生,廖羽遲懷著讓自己迷惑的感觸,很久沒有說話。
“房東先生,關於西樾的房租,可不可以再緩些時日?”程西樾打破沉默。
“可以。”廖羽遲想告訴程西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