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一身大紅喜服的林琮站在他們附近,精心裝扮好的玉冠歪斜一半,頭髮一縷一縷地散出來,臉上更是狼狽,烏黑的煙痕劃在臉上,顯然是因為衝進火場才留下的汙垢。
簡錦沒想到他會還衝進火場,一時微怔,目光不經意落到他身後,才注意到他身後幾個下人正抬著一具裹著白布的擔子。
她看著擔子上的白布,中間微微隆起,顯然是她懷胎多月的孩兒,不禁顫聲問他:“這,這是什麼?”
林琮陰測測的眸光盯著她,啟唇道:“你妹妹的屍體。”
簡錦顯然不相信他的話,跑到擔子跟前,看到白布上頭露出的一縷縷黏在一起的頭髮,雙腿似軟了般險些跪在地上,她一把揪住白布的角,有種要掀翻而盡的氣勢,卻被侍衛按住肩膀。
林琮在她身後冷冷說道:“人都已經死了,你何必再去驚擾她的亡魂。”
簡錦驟然回頭,狠狠地盯著他:“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妹妹?”
林琮似被她眼裡的恨意所驚,心裡忽的一刺,收起陰沉打探的眸光,輕聲道:“事出突然,我並未想過要害她。”
細細聽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許是被煙氣和火給刺的。
簡錦卻不信他這話,使了好大的力氣掙脫開侍衛的鉗制,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她眼眶泛紅,淚水隱隱,聲音更是低啞:“今天是你大婚之日,你卻害死她,也害死你們的孩子,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侍衛見林琮被她拽住,忙上前來推開簡錦。
林琮卻啞著聲道:“下去。”侍衛退到後頭,他卻移開目光不再看她,視線空落落地投在一望無際的天幕,有種空然的孤寂:“她腹中的孩兒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簡錦似乎覺得難以啟齒,輕輕一頓,低聲地咬牙切齒,“除了你,誰與她有過肌膚之親,是那個沈喬鴻嗎?”
驀地長廊盡頭出現一批人,正朝著他們的方向大步走來,腳步紛沓雜亂,將簡錦的話蓋住大半,林琮此時思緒有些恍惚,一時也沒有聽清楚她的話,又或者根本不懂她這話,泛著紅血絲的眼裡露出微微的迷茫,困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錦不喜他這般作態,微微一嗤,話裡帶了不屑:“他們從來恪守本分,不曾做過出格的事,是你,是你毀了流珠一輩子的幸福,如今還害她枉死!”
猶如重錘狠狠打在他心口上,林琮踉蹌後退,眼睛也睜得老大,滿是愕然和不可置信。
“二弟,這,這……”簡照笙帶著甄侯府的奴僕過來,看到擔子上裹著的白布,那邊緣露出來的紅衣裳,亦是眉頭緊皺,大吃一驚。
簡錦不再和林琮多費口舌,直接經過他,到簡照笙跟前,忍不住紅了眼眶,輕聲道:“大哥,流珠沒了。”
簡照笙才真遭了重擊,身子微微一晃,險些栽倒。
他緊握住簡錦伸過來的手,勉強啞然出聲:“究竟是怎麼回事,流珠好好的又怎麼會沒了,二弟,你是不是,是不是再跟大哥開玩笑。”
簡錦為讓他相信,只能揭開一角白布,把屍體的上半身都露出來,已經燒得焦黑,連臉都燒得五官扭曲,看不出原來的清麗美貌。
簡照笙瞧了一眼便忍不住紅了眼圈,顫聲道:“你把白布蓋上,我們帶她走。”
林府的奴僕和侍衛團團將他們圍住。
簡錦從人群之外看向林琮。
林琮撥開人群,走到她跟前,卻是將牙關死咬,臉頰兩側都繃出緊緊的肌肉,緩緩問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簡錦鄙夷地看著他,毫不掩飾厭惡之情:“你真可悲。”看到林琮的表情如遭重擊,瞬間慘白如紙,她沒有再說什麼,帶著流珠的屍體和簡照笙離開。
此時郊外一處離別亭內,有一個年輕人走來走去,神情焦急,時不時望向京城的方向。
半盞茶之後,一亮馬車才在他面前緩緩停下來,簾幕輕挑,露出張清秀白皙的臉龐,少女喜道:“沈郎。”
年輕人亦是將她緊緊抱住,泣不成聲。
望見這對男女忘情相擁,淚水不止,權二出聲道:“沈公子,時間緊迫,您趕緊上車,咱們還有一長段路要走。”
年輕人立馬彎腰鑽進馬車,少女卻張望四周,躊躇道:“我二哥沒有來嗎?”
“簡二公子如今尚在林府,幫您處理一些事情,”權二溫聲道,“不過您也無需擔心,他自會來見你,只不過不是現在。”
少女點點頭,有些低落地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