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這事鬧得極大,有說男子負心薄倖的,也有說那家太太醋妒可笑的。最後那花魁娘子自然贖不成了,老岳丈給閨女撐腰同那行商和離,還把外孫外孫女都帶走了改跟娘姓。那行商本是小門小戶出身,族裡也無甚腳力,到縣裡去遞狀紙也沒人接。據說曾去岳家門口跪求,被一通掃帚打了出去。
方伯豐道:“你說起一匣子青錢,我就想起這個典故來,卻不知是不是這事裡頭來的。”
靈素問:“那要還給誰去?”
方伯豐搖頭:“還不了,我不過整好想到這事罷了。且你說那匣子都朽爛了,想來年深日久,恐怕只能算個無主之物了。”
靈素笑道:“那就是歸我了?”又問方伯豐,“你可知道我撿了多少東西?”
方伯豐笑道:“你撿的就自己好好收著吧,只當你的私房錢。掙錢養家本該是男人的事。”他是讀書人,從來都是是非黑白清楚分明的,這回靈素總說的“撿錢”一事,他雖搜腸刮肚也想不出究竟哪裡不對。可若說自家娘子四處水底路上地搜尋人家遺失之物來貼補家用,真是怎麼想怎麼彆扭,才會有此一說。
靈素哪裡知道這個意思,便樂呵呵道:“那好吧。我明兒去看看哪裡能買著草藥的圖書的,我就能買來看了。”
方伯豐奇道:“聽你方才說有一匣子的青錢,怎麼也得合好幾貫錢了,怎麼還惦記挖草藥的事?”
靈素搖頭道:“那些東西若是沉在水底,就同爛泥無異,不也可惜得很?我把他們尋出來,就又能到人手裡用起來了,也算變廢為用不是?可若只這麼著就沒意思了,我還是想要做些長本事的事情。”
方伯豐品品這話,笑道:“竟是你想的明白。”
靈素知道自己靈境的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曉得的。自然不會在方伯豐跟前清點東西。方伯豐也不追問她把東西收在了何處,只當她要防著那邊不時過來探查自家屋裡動靜的人。
因如今晚飯都吃得飽足,方伯豐便從官學裡帶了抄書的活計回來。這會兒收拾乾淨了桌子,就在外間的飯桌上抄寫,裡頭地方小,燈火不便。
靈素便在一旁小杌子上坐著,抱著兩膝看著爐子,實則正在靈境裡把各樣東西歸類清點。
那裝青錢的“匣子”足有尺半長一尺左右的高深,裡頭的青錢原是一筒筒碼放的,這會兒中間的穿繩好些都朽爛了,便散作了一堆。裡頭原先足足二十貫,青錢一當五,一貫青錢便是五貫銅錢,這就是一百貫了!
還有零碎的銅錢,也有三四千枚,另外大大小小的碎銀子三十幾個,裡頭還有六七個圓溜溜的小錠子,上頭寫著“一兩”、“半兩”。金豆子最少,攏共也只有三個。可首飾多啊,光金鐲子就有倆,都是韭葉光面的,還有三個金耳環,一個底下還綴著小金片。短簪小釵也好幾個,長的一個都沒有,估計是那東西不容易掉的緣故。
銀飾更多了,銀鐲子六個,有光面的,有擰麻花的,還有鏨花的;銀耳環七隻,最大的那個怕得有三四錢重,還有個銀子的小鎖,上頭有麒麟紋。最精細的是一個銀酒壺,壺嘴同壺把恰似鶴嘴翔翼。還有一隻杯託,整個似個蓮臺的樣兒,真不知從前放在上頭的杯子該是如何模樣。還有幾個銀製的小盒子,如今裡頭具是汙泥,也不知原是放什麼的。
除了這些,還有粗陶細瓷的杯盤碗碟,另外如銅像、銅鏡、玉佩玉鐲、青石板、漆盒、秤砣、斧子榔頭等稀奇古怪之物。
因埠頭鎮的埠頭水深有限,河口也不算寬,因此運河過路在此停泊的多半不是什麼大船大舟,只是幾十年間來來往往,竟也在這小小地方沉積下了這許多東西。
靈素見方伯豐對這些東西全不在意,又怕隨意出聲吵著了他,便只好自己在一旁默默算計,看明後日去鎮上該扯多少布買多少棉花等等。
方伯豐將手裡一本書都抄完了,輕輕舒了口氣,靈素幫著把東西都收起來放好,倒過一碗溫水來問道:“大集還有多少時日?咱們得買不少東西呢。”
方伯豐接過水來喝了一口,笑道:“我看你的那幾個青錢是留不住了。大集還要幾日,若要買的東西多,也不消一次都買了。村裡鎮上都是小地方,若你一下子買了許多東西,怕就得出名了,惹許多議論,反不自在。”
靈素點頭道:“也是。到時候更該來我們這裡找東西了。”
第二日,靈素收拾完了家裡,就往鎮上書鋪裡去了,掌櫃的聽聞她要尋醫藥的書,便道:“上回是進了兩本,早被預備典試的相公們買走了。小嫂子是要藥理的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