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豐以為她又想到那些“下堂”什麼的話了,便道:“便是真的沒有,我們兩個一起好好過日子也很好。”
還怕靈素不相信,嘆了口氣道:“你方才說的這裡的人重香火的話,是沒錯。兼祧的人家尤其如此,也沒錯。只我自己並沒有這麼看重這些。後山峪的情形如何,你也知道的。當日若不是祖父希望同根同續,也不會有兼祧這樣的事兒了。實在要我說來,我寧可這世上沒有我這個人,只叫我娘不用受這許多苦……說起來,若不是因為遇著的是你,我這親實在成不成都一樣。如今能……能這樣,都是想都想不到的日子了。若能有孩兒,咱們一家人熱熱鬧鬧也好,若不能有,就你同我兩個人相扶相伴一輩子,也足夠了。你那好友確是一心替你擔憂才有這些話,只是我這邊同尋常的不同,不會有那樣的事,你再不用擔心的。”
方伯豐兒時的事,他尋常並不怎麼說起的。靈素今天聽他說寧可自己沒有生在這世上,心底一緊,倒不是為了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方伯豐這個人,實在是想著到底一個人經歷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傷心事,才會有這樣想法。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來,兩臂一張,結結實實抱住他,埋了頭到他胸口,低低道:“嗯,沒事,我會一直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方伯豐輕輕笑了起來,把下巴擱到她頭頂:“方才說到處看大夫可真是嚇死我了。你啊,我曉得你本事大,只是好歹要在意千萬不要傷著自己,更不要害了什麼病。咱們兩人都好好的,有吃有住的,很知足了。”
他一說話,下巴在靈素頭頂一動一動的,靈素吃癢,已經咯咯樂了出來。
好大一塊烏雲,一陣清風吹散了去。
第74章 鬧元宵
轉眼十五,德源縣的元宵節真是熱鬧非凡。好似什麼能做的買賣都出攤了,街上比尋常感覺店鋪多了幾倍似的。
按著規矩,十三開始上燈,十八落燈,這正日子的熱鬧就在十五這一天。
到了這一日,不管商家住戶,門口都掛起了燈籠。靈素家小院門口懸著一對肥頭胖肚兒的大紅魚燈,裡頭的骨架子是她在街上偷了半天師回來自己搭的,面上繪彩點睛則是方伯豐的手筆。懶得自己動手的在街上花燈鋪隨便買一對掛著也對付過去了,紅紗穗兒燈十幾個錢就能買一對。
倆人早幾天就商議好了,這日要在外頭結結實實玩上一天,靈素問:“都不在家吃飯了嗎?”
自從家裡置辦齊了傢伙什,靈素又拜了苗十八為師,倆人幾乎沒怎麼在外頭吃飯了。上回在德裕樓吃年席,還是因為方伯豐見靈素被祁驍遠那張帖子引得惦記起了吃席,才特地帶她去的。尤其過年的時候倆人不知深淺地預備了許多吃食,又沒個親戚上門,雖三餐都在家吃,也還剩下不少炸魚糕、炸丸子、炸排骨……
方伯豐笑道:“若是逛遠了,回家吃飯還得往返一次,不是耽誤功夫?這樣,先逛著瞧,若是你覺著沒意思了累了,咱們就回來也好。”
這日子,一出去,就靈素還能覺著累覺著沒趣兒?!
國朝初立時候有過宵禁之制,之後便逐漸廢弛。以德源縣為例,時至今日,所謂宵禁不過每晚關一關城門。到了上元節這一日,四門通宵不關,只多派人手在城門樓上立著,不是為著查人,卻是為了防著哪裡失火,高處看得明白,好儘早撲救。畢竟這一日火樹銀花,到處爆竹花燈,不得不小心些。
到這一日,所有商販買賣皆不問稅,且連金寶街上標記之內都許隨意擺攤出鋪,縣衙都能給圍得只剩個門。也難怪忽然多出來那許多買賣人了。
兩人一早梳洗整理,換上利索的衣裳,便攜手出門過節。
出了清河坊就開始熱鬧起來,還沒到和樂坊,路邊已經有零零散散小攤子賣生果菜乾。靈素道:“這麼早就這許多人?!”
方伯豐笑道:“既要出攤,自然要佔個好位置才好,來晚了就沒好地方了。”
靈素驚訝道:“這都擺到這裡來了,金寶街那裡難不成是沒地方了?”
她說著話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實則神識放出去一掃不就成了?只神識所“知”與眼見耳聞卻是大大不同的,她這堂堂正正的“人”,還是自己跑過去看看合適。
哪裡用得著到金寶街?只剛到和樂坊,就見著密密麻麻的小攤子了。這一段路一邊臨著河,因夜間飲酒的多了,怕看不清落了水裡,如今沿河都加了欄杆。這靠著欄杆是一排,對面沿著和樂坊對街鋪子的又是一列。鋪子也開著門,有幾家大的,簷下寬綽,就有人直把攤子擺在那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