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垂下頭瞥了她一眼,神情鎮定自若地將那話用大夏漢語重複了一遍。
“你會說擺夷語?”石將離頓時好奇了起來,她同沈知寒一起住了這麼久,怎麼竟然一直不知他會說擺夷語!?
沈知寒倒也不賣弄,言簡意賅地回應,甚為誠實:“現學現用,現炒現賣。”
其實,他如今能大致聽得擺夷語言了,若要說一些簡單的倒也可以,但想要言辭流利字正腔圓仍舊是有困難的。而方才他說的那些話,是他趁著燒屍空閒時告訴月芽,月芽一字一句現教他的。
石將離愣了一愣,知道他要學,也只能透過月芽,頓時就聯想到了月芽那潑婦一般的言行舉止,雖然多少猜測到了兩者之間的關聯,卻仍舊止不住心裡的好奇:“那方才月芽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沈知寒面無表情地複述了一遍,一字不差,畢竟,那話可是他叫月芽說的。
石將離登時恍然大悟,只覺自己瞬間便被一記強雷給劈中,整個人幾乎被雷焦了!
原來,他早知道那些人不會輕易同意焚化屍體,所以故意讓賀巖去引開他們,然後趁機
她眨眨眼,藉著隱隱清冷的月光,看著他那神情淡漠的臉,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會做的事。在她的認知裡,她素來覺得他是頗有君子之風的,這種忽悠起人來毫不臉紅的事,怎麼也和他搭不上邊呀。可想著想著,她又覺得他做這樣的事很是自然,就如同他曾經在她與相父發生衝突時打圓場,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很是爐火純青。
“還說什麼屍體自燃,什麼在天之靈”她垂下頭不可置信地叨唸著,突然覺得眼前的他或許真的並不是自己一直以來自以為是的那般,以至於不知不覺就說出了些心裡話來:“我竟不知道你原來這麼陰險”
不得不說,這“陰險”一詞實在是明貶暗褒,她一直自詡心計過人,卻不知,原來他陰險起來,竟然是如此的不著痕跡,同他平素的言行如此不符,卻又異常相溶。畢竟,一個素有威望極少說假話的人,即便說的是假話,只怕也會是他人篤定不疑的真話!
他很難得微微失笑,攬住她肩頭的手微微緊了一分,並不在意她以那樣的詞藻來形容他:“怎麼,難道我要主動承認一切都是我謀劃的,才不陰險?”
她不說話,卻是在心中暗自發笑。
之前,她曾經嘲笑過他,只道他主持殿試,定會讓大夏的舉子們自慚形穢,羞憤罷考,可而今看來,他未嘗沒有那樣的實力和臉皮!
並行走在竹林間的小道上,微風輕輕吹來,竹葉沙沙作響,隨著那聲音而來的似乎還有些微不可抵禦的涼意。不知為何,石將離突然想起了些幾乎泛黃的陳年舊事來:“我記得,你以前曾讓衍成雙替你尋覓些屍首”往他的臂彎裡靠得更緊了些,她有點發竦,說起話來更是輕言細語,小心翼翼:“聽他說,你拿刀子剖了那些屍首的肚子,將那些心肝肺腑一番仔細地檢視”
對於這事,沈知寒並不回應,只是略略沉吟,爾後便淡淡問道:“那些屍首是哪裡來的?”
當初衍成雙弄來屍首時,並沒有說明來歷,只讓他別問,他便就深信不疑地真以為衍成雙有那般手眼通天的能耐,如今再看,若沒有她在後頭撐腰,那些屍首哪裡可能這麼輕易找得來?
在大夏,連掘墓盜屍也是死罪,更遑論是刀剖屍體這樣近乎是辱屍的行徑了!
“天牢裡的死囚。”石將離低低地咕噥了一聲。想當初,為了滿足他的這個要求,她可是瞞著宋泓弛費了不少的腦筋,如今想來,她更是好奇不已,索性頓下腳步,拉著他執意詢問:“你對那些死屍,難道沒有畏懼的麼?”
鬼神之說在民間言論之中,從未喪失過其神秘性,而沈知寒,他卻為何能如此雲淡風輕?
“小梨,醫者的天職便是救死扶傷。”他說得淡然,深邃如海的眼波在經歷了最初那一瞬間的翻湧之後,頃刻間便恢復得比以往更加幽沉,將所有的情緒都深埋於心底,神色也恢復了波瀾不興的平靜:“誠然,對死者不敬本是不該,但較之尚存的生者,什麼更重要,心中自然應該有所掂量。”
他自小無懼無畏,連死也不怕,才敢做這些被大多傳統醫者所唾棄的事,可是,這樣做卻也讓他的醫術達到了別人無法到達的高度——
南陽瘟疫,大夏舉國上下醫者無數,俱是束手無策,而他,卻能在不出墨蘭冢一步的情況下,將這場瘟疫的傷害減至最輕。
而那些被他剖開了肚腹的屍首,最終也是他一針一線將那傷口縫合好,讓衍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