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星辰沒想到陳克這麼快就開始提問,其實這個問題,他也一直沒搞明白。義和拳當年或者利用北京王爺的旗號,或者搞些刀槍不入的把戲,或者弄些神神鬼鬼的玩意,或者燒香拜把子,總的來說,無外乎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哥們義氣什麼的。基本都是逼人去死。這樣做的結果,武星辰親自經歷過,前期或許有效,但是這些烏合之眾面對強有力的敵人,立刻是土崩瓦解。那些在地方上有號召力的人一死,這些組織就變成了過眼雲煙,再也無法重整旗鼓。
武星辰既然考慮不清,他乾脆也不再費心。“文青,你說說怎麼回事。”
“我來舉一下景大叔的例子吧。景廷賓大叔首先是武舉人。這意味著他在鄉間就有地位,有影響力。景大叔一貫在鄉間主持公道,幫助大家分斷是非。鄉間的很多事情,景大叔說了就算,大家說這意味著什麼?”
武星辰和陳天華知道自己的說法肯定不是陳克的意思,乾脆也不去費那神,他們一起搖頭。
“這說明,景大叔在鄉間有了執法的能力。就是行政權力。”
陳克看兩位同志都沒有弄清楚,又解釋道:“就是說,景大叔在地方上,有權力,能夠制定規矩,維護規矩。不管是朝廷的規矩,還是誰的規矩,在地方上,景大叔說他們的規矩不算,這些規矩就不算數。景大叔說什麼規矩算數,這種規矩才算數。”
“哎!果然如此。”武星辰點頭稱是。原先在武星辰看來,這不過是景大叔有號召力,但是聽陳克這麼一說,景大叔的力量竟然有了更深的意思。
“這就是鄉間的豪強。”陳天華也點頭讚道。
“所以呢,景大叔打教堂,大家都跟了去。第一,的確是教堂裡面的惡棍們無惡不作。大家對他們恨之入骨。第二,景大叔既然是當地的規矩,他讓大家怎麼幹,那麼大家按照規矩來,也要跟著景大叔一起去。”
武星辰此時已經沒有原先的怨懟,一面聽一面點頭。
“那麼,我來說說革命怎麼一回事。”陳克笑道,“革命的基本模樣與景大叔一樣,在革命區,在根據地,只有革命政府制訂的規矩,沒有別人制訂的規矩。這就是革命。”
“那該怎麼幹?”武星辰追問道。
“人民黨的綱領是什麼?要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國家?你弄明白了這些,就知道革命的規矩要定成什麼樣子。”
聽陳克這麼說,武星辰當時就急了,“文青,我怎麼知道你到底要弄成什麼樣子。你講起未來的時候,滔滔不絕。光各種部門都有幾十個,各個部門的那個什麼狗屁職能都不一樣。誰能記得住。我只想在一個縣,幾個村搞革命。你給我說起天下來,我可不行。”
武星辰的這個抱怨讓陳克回想起,以前有一次黨會,大家一定要讓陳克講講革命成功以後中國應該是啥模樣。被逼無奈,陳克只好把21世紀中國的國家組織結構講述了一遍。這套冗長的敘述,幾乎讓所有人都聽得倒了胃口。想到這裡,他嘿嘿一笑,“武兄,我為什麼要帶著大家去看北洋軍的演習?一個縣,幾個村,上萬北洋軍一到,你就是把這些地方建的跟鐵筒一樣,照樣不行。革命必須是整個天下的革命,一丁點的地盤能做什麼?”
“我知道地盤小了不行。但是我在這個村大家都認識,出了這個村,到別的村,誰都不認識我。我怎麼去別的地方革命?”
“不對不對,你這個想法就大錯特錯。”陳克輕輕的搖頭,“武兄,你說起不同的村情況不同。那我問你,這天下,每個村都有些事情是一模一樣的。你說說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武星辰低頭沉思,到底有什麼是一樣的呢?正思量間,就聽到陳天華慨然說道:“這天下,欺負人的人每個村都有,還都是那麼一批人。貪官汙吏,地主豪強。被欺負的人也一樣,都是些辛辛苦苦耕種的普通百姓。沒錯吧,文青。”
聽到這話,陳克感覺非常欣慰。不過是兩個月前,陳天華還非常認真地詢問,陳克主張的人民革命是不是要殺光地主。言語間對地主在革命中的安全頗為關注。現在,陳天華已經能夠認識到官府和地主都是相加壓迫百姓的階級。這樣的變化不能不讓陳克激動。
陳克以前從不敢採取洗腦式的教育模式對陳天華等人灌輸“階級鬥爭”的概念。畢竟人民黨的同志們都是出身舊階級,如果他們不能自發的認識到這些,哪怕是陳克口燦蓮花,讓他們能夠從理論上明白這些。但是這些同志們的心裡面卻未必服氣。也未必真的對地主階級生出一種“不打倒不行”的決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