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與警衛員一起收了碗筷,又泡上茶,秋瑾笑道:“文青,八年前咱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實在是沒想到文青能有當下的成就。”
1905年陳克最早曾經想與光復會一起鬧革命,不過雙方的合作並沒有維持太久。和八年前相比,徐錫麟和秋瑾的鬢角都有了不少白髮,包括陳克在內,三人都沒有年輕時候的稚嫩,所經歷的動盪讓大家都沉穩了不少。
“秋姐姐,身上的傷平日如何?”陳克問道。
秋瑾再沒有以前的激烈,她語氣沉穩的答道,“多謝文青掛念,一到天陰下雨就知道自己曾經受過傷,平日裡倒是完全想不起這事。這次我和伯蓀前來求見文青,想問清一件事。人民黨的土改綱領甚是激烈,江浙地主士紳們都很恐慌。卻不知文青到底只是嚇唬嚇唬他們,還是真的要這麼幹到底。”
陳克覺得有些意外,如果只是為了這麼點子事情,實在是不可能勞動秋瑾與徐錫麟一起到根據地來。莫說陳克不會當面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麼瞎話,就算兩人寫信過來,陳克都不會對人民黨的政治綱領有絲毫的隱瞞。
“我們已經公佈過綱領,不管士紳們惶恐不惶恐,土改都不可能有絲毫的改變。”陳克答道。
徐錫麟神色嚴肅的說道:“文青,江浙士紳劣紳有限,一家有十幾畝地很是常見。按照人民黨土改政策,每人三畝地,一旦土改,很多家庭反倒要失去一部分土地。我看人民黨的章程中,多餘的土地全部要組建國營農場,這豈不是與民爭利麼?”
陳克耐心的解釋道:“小農經濟在工業體系下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土地國有是土改的核心,這不是與民爭利,中國的地大概不到二十萬萬畝,人口有四萬萬到五萬萬之間,就算是平均分配也不過一人四畝。若是不土改,肯定有人會餓死。咱我們人民黨的政策中,每個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力。不實施土改的話,我們無法做到保證每個人的生存權力。”
徐錫麟搖了搖頭,“文青,你在公告中說,土改不存在任何補貼,所有人的土地全部收歸國有。很多人幾輩積累土地,這些辛苦就視而不見了麼?我覺得這不妥。”
“我們沒錢搞贖買,這就是關鍵。寶貴的資金需要投入到工業建設上去。沒有工業,中國就沒有未來。”
“至少也事後補償一下吧?”徐錫麟儘量想說服陳克。
陳克根本不為所動,“我們不承認土地私有化,中國的土地乃是中國老百姓的土地,土地上產出的糧食,乃是為了養活整個中國人的糧食。其他的私有制問題我們現在可以不談,但是土地國有化這一條無論如何都要執行下去。當下中國革命的首要一條就是土地革命,如果解決不了土地革命,政府就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夠活下去。政府不懂法術,我們都沒有能力口吐糧食,想保證人民有飯吃,不餓死,必須要實施土地國有化。”
話說到這裡,徐錫麟與秋瑾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反倒是宮崎滔天忍不住大聲說道:“說的好!”
北一輝皺起了眉頭,“宮崎兄,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安居樂業。沒有了自己的糧食,怎麼可能有家業呢。沒有家業,何談樂業之說。”
見北一輝不是在反對自己,而是直接反對宮崎滔天,陳克稍微感到了些意外。
“不然!”宮崎滔天大聲說道,“以前種地乃是自己種,豐收歉收都是自己承擔。國有化之後,種地乃是國家糧食生產的一員,遇到各種情況,國家自然會出手相助。國家與勞動者不再是隻有稅收關係,而是整個與勞動者結合在一起。這就是社會形態的進步,這就是正義。”
“國家有國家的責任,人民有人民的義務。如果這麼做起來,國家越來越強大,可以任意驅使人民,自由何在?”北一輝明顯不認同宮崎滔天的觀點。
“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勞動是創造價值的唯一途徑。關鍵不是土地和生產資料歸誰所有,而在於誰是國家的統治階級。統治階級想如何實現自己的利益。”宮崎滔天毫不讓步。
聽到這裡,陳克已經大概能夠分辨出來這是一場小資對社會主義的爭論。他也不參與其中,而是轉頭問周樹人,“周先生來到我們根據地卻是為了何事?”
周樹人一直靜靜的聽這眾人說話,突然見陳克與自己說話,倒是頗為意外,“在下讀了陳先生的文章《狂人日記》《祝福》,還有最近的《阿Q正傳》,實在是對陳先生佩服的很。正好得知徐先生與秋先生前來,所以求著兩位一定要帶我來這裡看看。”
陳克現在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渡過了從薄到厚的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