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邊,陳克隨手翻了翻檔案。華雄茂昨天急匆匆來彙報的那些東西,其實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根據各方面收集的情報,伴隨著根據地情況的好轉,各種暗流已經開始浮動了。和這些問題相比,黨內的問題也未必能稱得上多麼兇險。
想到這裡,陳克忍不住搖搖頭,自己的想法還是想當然的把問題給簡化。任何事情都遠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但是也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保險團現在沒有椅子,都是凳子,沒有靠背的感覺實在是不舒服。陳克雙肘撐在桌子上,雙手十指交叉,撐住自己的下巴。現在的問題說複雜也不算複雜,水災給群眾造成的壓力被這次收穫緩解之後,曾經被生存危機全面壓倒的各種矛盾立刻就浮現出來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不少人已經提出了分糧食的話題。
就陳克與人民黨同志的討論結果,這批糧食是絕對不能夠分的。且不說根據地的對外擴大需要糧食,穩定新開拓的地區需要糧食。這批糧食能夠生產出來,人民黨與保險團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流了多少汗水。光這份付出,就沒有百姓對這批糧食指手畫腳的道理。
但是這個道理絕對不能這麼說,如果這麼說的話,只是把黨領導的勢力與人民對立起來而已。這種簡單粗暴的做法歷史上不是沒有前例,斯大林同志就曾經搞過顆粒歸倉。不能說他這麼做不對,但是政策執行過程當中的實際操作手段以及結果,絕對不能說是最好的。
一個政策不僅僅要在紙面上看著完美無缺,符合了理論與理想中的操作。更重要的是,這項政策的實際操作中,要最大限度的符合實際。但是就現在陳克手裡頭的資源,是絕對不可能弄出完美的結果出來。這次的事情註定不會以完美收場的。陳克嘆了口氣,“希望別弄成斯大林同志在烏克蘭搞出的那種結果就好。”
也許是因為定了自己的底線,精神上的壓力得到了疏散。一夜沒睡的陳克就這麼筆直的坐在桌邊,下巴架在雙手支成的架子上,突然就陷入了睡眠狀態。
“到底是怎麼回事?”何足道的神色凝重。359旅二團的基層政委們也是一臉為難的神色。這是第一次出現大批戰士集體要求脫離保險團。自從保險團建立以來,都是人數越來越多,雖然陳克不是沒有在近期告誡過何足道,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真的遇到這種事情,政委們也覺得十分驚愕。
“這些戰士到底是怎麼說的?”何足道定了定神,然後問道。他今天一大早就聽華雄茂說上海的同志們已經趕到了鳳臺縣,他是準備上午完成了工作之後,就抽空去縣城的。可是一上來就遇到了幾十名戰士聯名要求脫離保險團回家的報告。本來想去縣城見見許久不見的這些同志,何足道已經有些心浮氣躁了。再聽到這麼一個訊息,平常也算是很能沉住氣的何足道也覺得受不了了。
雖然臉上還盡力保持鎮定,但是何足道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牙齒也咬得緊緊的。水災時候大家為了活命,還算是勉強維持了秩序,日子稍微一好過,人心立刻就開始散了。何足道看到面前的其他政委們一個個瞅著自己,神色都有些詫異。他很快就感覺到自己的失態,送開了緊緊咬在一起的牙齒,鬆開了緊握著的拳頭。但是這樣的動作並沒有讓何足道感覺輕鬆。他只覺得呼吸都有寫發燙,因為激動而有些混亂的腦海裡頭蹦出一個詞來,“忘恩負義”。
“讓我先冷靜一下,大家也先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過幾分鐘後再開會。”何足道說完,拿了一個沙漏放到了桌上,自從能夠生產玻璃之後,除了彩色的玻璃燈罩之外,陳克特別要求生產了一小批沙漏。根據地生產不了手錶,更沒錢買什麼手錶。沙漏雖然粗糙,但是好歹也能當個計時工具。根本不看細沙透過上頭的兩個錐形中間的細孔漏下來,何足道轉身看向窗外。深秋的安徽天空一片蔚藍,只是這裡或者那裡點綴了幾朵白雲而已。一望無際的天空應該讓人心情愉悅而已。但是在何足道眼中,這片天空未免太清冷了。雖然大規模收穫的日子馬上就要來臨,可要不了多久,冬天就會來臨。想到這裡,何足道莫名的感覺到一絲涼意。
一度有些失措的情緒頃刻被這股發自內心的涼意給平息了,到了冬天怎麼都要抱團取暖吧。身為高層,何足道知道人民黨正在籌措棉衣等過冬物資。而且陳克說了可能會出現大規模的退伍要求之後,並沒有像何足道這樣驚慌失措。何足道記得很清楚,面對滿臉詫異的何足道,陳克平靜的說道:“誰想走,就讓他們走。強扭的瓜不甜。”
何足道當時就覺得很奇怪,按照自己的習慣,何足道詢問陳克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