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外人只知道,那莊夫人專寵十年,讓後宮佳麗齊齊失色,誰又知道我心裡的苦?我永遠都是莊夫人,別說永世不進宮是多大的無奈,就連自己的兒子都無法留在身邊,等待夫君何時一時興起想念起我,才來探望做個一夜夫妻。即便因為他生了這等病,也不敢說給人聽,叫人難堪罷了。”
琥珀猝然愣住了,莊夫人並未提及她生的何等病,一個念頭在腦海劃過,她整個人都僵硬起來。這細微的變化,莊夫人察覺到,她不必明說,琥珀也猜到了答案,更讓她的心裡,愈發辛苦。
即便被男人休離,也不如這等病發來的不堪末路。
這樣的病,她也曾經聽聞過,千百年來也有過多情皇室男人因此而喪命。
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風流病那。
莊夫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場。琥珀不禁為她叫屈,那深宮的女人,比莊夫人歹毒險惡的多的是,這世道當真是容不下好人嗎?
琥珀望向莊夫人袖口之內的手腕處,隱約可見斑斑灰色印記,她眼眸一閃,呼吸都變得微微疼痛。那是跟死亡面對面的陰暗消弭氣息,她再度嗅到,熟悉卻又無可奈何。
“琥珀,這世上我誰也信不過,唯獨只有你了。即便跟你相識一場,不過才半年時間,但也唯獨只剩下你一個人可以相信了。”莊夫人的表情愈發消沉,她的唇緩緩嚅動,溫熱的氣息隨著話語,緩緩縈繞在琥珀的耳邊,似乎提醒她莊夫人還未曾香消玉殞。
琥珀胸口悶痛,卻無言以對,只能握住她輕輕顫抖的雙手,將溫度度過去。
“我唯獨告訴你一個人,也不想要鶴越看到我這種樣子。”
莊夫人呢喃一句,重複自己的決定,讓此刻的琥珀聽來,也是萬分蕭索。
“你看我這屋子裡,少了什麼?”沉默了些許時候,莊夫人也察覺的到往日開朗熱情的琥珀,沉默寡言的悲痛,她卻似乎不想過早陷入悲哀的前奏,柔聲問了句。
琥珀微微怔了怔,環顧四周,跟以往的裝飾毫無兩樣,少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女子都愛都缺之不可的銅鏡。莊夫人原本就生的圓潤美麗,雖然個性不張揚跋扈,卻也是極度愛美的,原本這屋裡,少不了兩三個鏡子,如今那梳妝檯居然都不知所蹤,更顯得作為一個女人的閨房,有些空蕩。
更顯得,淒涼苦楚,孑然一身,形單影隻。
“大夫說到了最後兩個月,人就會變醜了,時間一到,就讓下人把那些物什都撤了,免得半夜起來看到,嚇壞了自己。”莊夫人笑著解釋,琥珀望著她微笑的臉龐,眼底閃耀些許微光。
“哪裡醜了?就是瘦了些。”琥珀的嗓音也帶著不受控制的輕若哽咽,她努力揚起笑容,滿不在乎的抱怨。
“都說女人口是心非,我看你也是。”莊夫人輕點琥珀的額頭,淡淡一笑,只是下一瞬,那笑意就不復存在,消失的徹底,她輕聲嘆息。“以前從未覺得自己是因為容貌才得到一切,如今卻連看看自己這張臉的勇氣都沒了,人那,總是要等失去了才覺得可惜。”
“去給我把那個瓶子拿來。”
莊夫人看著琥珀默然不語的面孔,輕輕說道。
琥珀聞言,站起身來,在那長臺的抽屜中摸索一番,才取出個瓷白色的瓶子,她開啟一看,卻是女子裝扮雙手所用的蔻丹。
莊夫人朝著她伸出手去,手背顏色灰白慘敗,青筋爆出,指甲過分死白,顯得毫無生氣。她詢問琥珀,眼底劃過一抹溫柔。
“那是我最愛的蔻丹,顏色好看嗎?”
“嗯,紅彤彤的,很好看,很適合你。”琥珀挽唇一笑,將那蔻丹倒出些許,以前就看到莊夫人手上的蔻丹顏色,明媚宛若海棠花,不過分紅豔,顯出成熟女子的嫵媚。
“幫我塗手上吧。”
莊夫人看著琥珀替她塗上已經半年沒有碰過的美麗顏色,覆蓋那些難看的死白粗糙指甲,她眼望著眼前低垂著眼眸神情貫注的少女,知曉今日並非琥珀的尋常出宮的日子,應該在她身上有事發生,話鋒一轉,說道。
“還未說,你要去什麼地方呢。”
“無論我去什麼地方,在鶴越不負重望之前,絕不會丟下他不管不問。”琥珀面色一變,絕口不提她馬上要去的地方,是清明寺,如今莊夫人足夠心灰意冷,她不想添亂。
她離開世界的最後一程,總要走的安心一些。
莊夫人將那染上蔻丹的五指伸到自己的眼前,緩緩靠近,不禁陷入回憶,彷彿也在追憶往日輝煌意氣風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