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孩子話,卻讓皇太極心裡一暖。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額娘離開之後,還能有人願意和自己分擔心事。
他看著她那張滿是稚氣卻寫滿了認真的小臉兒,撫著她的頭柔聲說道:“沒什麼,只是今天是我額孃的忌日,心裡有些有些難過。”
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會難過,對方竟然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原來姑父是想念額娘了。”她記得姑姑說過,姑父的額娘在他十二歲時就去世了。姑父還那麼小就沒有了額娘,真可憐!
哈日珠拉絞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如果換做自己,也一定傷心死了。自己真是沒用,看到姑父傷心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怎麼了?”皇太極看著她一臉挫敗的模樣,好奇地問道。
哈日珠拉搖搖頭,哭喪著臉說道:“我是不是很笨啊?看到姑父這麼難過,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姑父。”
皇太極忍不住輕笑道:“我又沒有要你安慰。”
這小丫頭,居然在想怎麼安慰他。這麼多年,他習慣於在額孃的忌日一個人在這裡坐一晚上,不允許任何人陪,所以無論有多傷心難過,也從來沒有人安慰過他,他也從不覺得自己需要別人的安慰,有些心事,別人永遠也不會懂,更不需要懂。
可是這一刻,他突然發現,在失意的時候有一個人陪在身邊,也不錯。
哈日珠拉見他臉上露出笑意,開心地說道:“姑父笑了!那就是不難過了對不對?我想姑父的額娘一定也希望看到姑父開心的。”
皇太極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看到你啊,想不開心都難。”他額娘生前最大的期望就是他能過得開心,可是如今他權力,地位都有了,唯獨不知道什麼是開心。
哈日珠拉嘻嘻一笑,“是嗎?那我再多陪姑父坐一會兒。”
她說著,坐到了皇太極對面的石凳上,用手託著下巴看著他。
皇太極忽覺心中被什麼東西填的滿滿的,竟不願打破這難得的氣氛,只靜靜地飲著杯中的酒。
每年孟古的忌日,努爾哈赤都不會給皇太極安排任何政務,但是每到這一天都會召他進宮,有時談一談政事,有時隨便聊一聊家常,但是決口提孟古的名字,而且每次都只聊一會兒。皇太極不知道努爾哈赤究竟是不是還記得他的額娘,那個因為他的無情含恨而終的女子。
哈日珠拉終是耐不住這樣的沉默,低聲問道:“姑父,你為什麼要坐在這兒呢?”
皇太極看著面前大片怒放的薔薇,悠悠地說道:“我額娘生前最喜歡薔薇,她最喜歡在薔薇盛開的時節,站在薔薇花下跳舞,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舞蹈。”他目光悠遠,就像看到了在薔薇花下起舞的孟古。
哈日珠拉聽他說完,起身走到花架旁,對著皇太極甜甜一笑,翩然起舞。
其實,她跳得並不好,科爾沁的女孩兒個個能歌善舞,但寨桑因為顧忌到薩滿法師的預言,並沒有讓人教哈日珠拉歌舞,加之她現在年齡又小,身體還沒有發育完全,她的舞姿,並不算賞心悅目,甚至動作還有些笨拙,饒是如此,已經讓皇太極移不開視線。
如水般柔和的月光照在薔薇上,也照在她的臉上,甜美的笑容竟是讓月光也失色。
過了好一會兒,哈日珠拉終於停了下來。
她走到皇太極面前,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我跳的一定沒有姑父的額娘好。”
皇太極看著她羞怯的小臉兒,用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柔和語氣說道:“不,你跳的很好,這是十多年來我見過的最美的舞。”
☆、第二十六章 姑父好可憐
“真的嗎?”哈日珠拉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跳舞。
皇太極認真地點點頭,“真的。”
他並沒有騙她,在他的眼中,她的舞姿的確很美。他府中的舞姬個個舞技超群,他的福晉中也不乏能歌善舞者,但是,只有她這一舞讓自己感覺到震撼和感動。
皇太極從來沒有和人說起過他的額娘,那是他心中不可觸碰的痛。可是今晚,他卻和哈日珠拉說起了很多關於孟古的事情,說她最愛唱的小調,說她最愛為他做的糕點。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
…
回到房中的哈日珠拉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的腦海中始終浮現著皇太極堅毅而落寞的側臉。今天的姑父讓她覺得說不出地心疼,雖然他一直在對她笑,可是那笑容裡也夾雜著隱隱的哀傷。她寧願他罵她,也不想看他這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