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笑話?”他轉過眼來,臉上表情一本正經,“清者自清,還怕人背後嚼舌頭?再說這地方誰認識你,你穿著男裝,人家想不到那塊去。至於我身邊的人他們都知道咱們的事,從今往後愈發看重你罷了。”
定宜瞠目結舌,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他輕飄飄瞥她一眼,站起身推窗往外看,窗外的河流封凍了,河面上有來往的行人車馬,儼然成了一條白色的街道。他搓手嘆息:“在喀爾喀那陣兒還坐過兩回冰床,後來回了北京就戒了。有幾回經過什剎海,掀轎簾子往外看,看見好些大人孩子嬉冰,其實心裡挺羨慕的。可惜了,人大了,腦袋後頭彆著三眼花翎,想痛快玩兒怕有人看見,心裡著急得貓撓似的。”
她起身過去和他並肩站著,不以為然,“那有什麼的,你怕回京讓人看見,咱們在這兒玩。租臺冰床,我拉你坐,我最會拉冰床啦,一氣兒跑三里地不帶喘的。”
“又拿這個做過營生?”
“是啊。”她咧嘴笑著說,“現在想想,好些事兒我都幹過,拉三里地一人給三百個大子兒,來錢挺快的。去的時候能掙,回來還捎帶人,一來一回就六百文,比推獨輪強多了。”
他聽著卻不是滋味,別人的福晉都是蜜罐子裡泡出來的,不知道人間疾苦。他的福晉看盡了世態炎涼,知道活著不易。他拽拽她的手,緊緊捂在掌心裡,“往後我對你好,不要你再為生計奔波了。”
她嗯了聲,“我知道,王爺都挺有錢的。”
他臉一沉,“七爺又擺闊了?這人恨不得把錢字寫在臉上,有他這麼撬牆腳的嗎?還好你不愛財,他自作多情,丟人現眼。”
這是吃味兒吃大發了,定宜和他開玩笑,裝模作樣說:“我愛財呀,要不睜開眼就琢磨怎麼掙錢呢。我們這種苦出身的人吶”
她沒說完就被他拉了過來,窗欞子猛地一落,啪地一聲響,等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壓在牆角了。
咫尺的距離,他身上淡而馨香的氣息充斥她的鼻腔,她聽見他咻咻的喘息,很不平,像個受了冤枉的孩子。她心裡跳作一團,很久沒有同他靠得這麼近了,七爺的無處不在是個難題,監督著他們,即便有機會見面也不得親暱。
他著急得兩手汗,語調委屈,“我也有錢啊,可是有錢不該放在嘴上,到處張揚,這人就變得低俗了。再說我待你好不是仗著自己有錢,即便我兜裡只有一文,這一文我給你買水喝,絕不想著留半毫。換作他,他能做到嗎?”
定宜聽他給自己解釋,平常運籌帷幄的那份沉穩早扔到犄角旮旯裡去了,她忍不住發笑,“我到底哪兒出眾呢,讓你這麼待見。你誇誇我,比給我錢還讓我高興呢。”
他想了想,“人傻話密心眼兒好。”
她鼓起了腮幫子,“不的,我還是找七爺去吧!”
“你敢!”他嘟囔,人就貼上來了,貼得嚴絲合縫,叫她無處可躲。拿一根手指刮她的臉頰,在她耳邊曼聲低語,“溫定宜,不讓我瞧上沒什麼,入了我的法眼,想跑可晚了。”
她沒有想到,他人前雍容閒雅,人後會有這樣奇異的轉變。還記得頭一回見他,他穿著石青繡團龍的公服,那份俯瞰眾生的尊榮至今叫她難忘。後來夏至禍害了七爺的狗,她上門去求他,他站在青花魚缸前餵魚,煌煌的燈光照著他的臉,那時候她就覺得世上再沒有比他更漂亮的男人了。真是一眼萬年,鐫刻在記憶深處的印象沒法抹去,他像天上的月,直到現在依舊令她自慚形穢。某一天明月墜入凡塵了,筆直落進她懷裡,她忐忑歡喜的心情,用任何口吻筆觸都難以描摹。
怎麼辦呢,羞紅了臉,卻還是堅定不移。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扽了扽,一口親在他唇上,“宇文弘策,咱們彼此彼此。”
他愣了下,馨馨然笑起來,就愛她這種大方勁兒,不小家子氣,心裡怎麼想就敢怎麼做。他把她揣在懷裡,慢慢地啄,左一下右一下,一輩子不會厭倦似的。略分開一會兒就不能忍受,心底裡翻起了滔天巨浪,把人拍打得陣陣暈眩。
她裝得那麼豪氣,到底是女孩兒,因為緊張,人在他胸口簌簌輕顫。他撫撫她的臉,悶聲失笑:“這回糟了,晚上睡一張炕,怕不妙。”
她嗯了聲,抬頭看他,“怎麼了?”
他忸怩了下,說沒什麼,把視線調到別處去了。她糯糯地搖撼他,“話說半截討人嫌,你說不說?”
他重新正視她,“要你和我同榻而眠,你怕不怕?”
怕不怕她抿起嘴唇,一雙明眸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