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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成露狀從木質的傘骨處滑落了下來,為二人的頭頂撐起了一片獨有的小天地。

歐陽伊耀寬肩窄腰,人高馬大,一把小傘無法將他全部承載。朦朧的煙雨沒有方向,從四面八方撲入傘下,打溼了他的衣衫,可是他背上的緊緊貼著他的米雅卻連衣角也是乾燥的。此時的江寧,小街深巷,並沒有什麼人煙,他們走在小河邊上,見一個老太太推開臨河的視窗,緩緩放下了一個木桶,打了一桶河水上來,如此的人間煙火,平靜而安逸的模樣。

“就快要到了,放我下來吧。”她趴在他的肩頭,低聲的同他商量:“你先回客棧好不好?我想自己一個人過去。”沈家的人當然認得他,與沈丞昱成親的那一日很多人看清了他的長相,他若平白出現在她的身後,還不知道要起什麼樣的風波。

歐陽伊耀微微屈膝,雙臂有力的將她往上託了託,低低的嗯了一聲,模糊不清。他的眼神寒冷清亮,直到身後的那個人俯身下去,緊緊的摟他一下,他的肩頭才慢慢放鬆下來。連馬車也沒有,歐陽伊耀踏溼了一雙皮鞋,揹著她轉了個彎那個庭院深深,重門疊戶的大宅院就已經出現在眼前。只是,那個乾隆年間御賜的匾額上“沈宅”兩個大字下,懸掛著的是兩個白色的燈籠,在雨夜的風中搖擺,閃著微弱的光。

“哥哥,快,放我下來。”歐陽伊耀依言蹲身,她從他的脊背上滑下來站定,蹙著眉頭看前面。

“出了什麼事?”歐陽伊耀禁不住問。

米雅一笑,有著如桃李般的明豔,卻也蒼白空洞,身在遠方的她雖然聽到了沈家老夫人仙去的訊息,但,真正的看著這映著黑漆門搖曳的燭光的時候,心下也居然是一片慘淡。畢竟她受人之託而去,卻沒有忠人之事。如果老夫人地下有靈,也會怪她吧。

他看著她的臉上不斷變幻著複雜的神色,抬手將指間夾著的白花小心的為她別在耳際:“進去吧,萬事小心。”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將她引到屋簷之下,又交代道:“別忘了我同你說的事。”他的口氣淡淡的,目光卻極其的堅定。

雨水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清脆的濺入心間。她緊緊的抿著嘴唇,不肯答話。推開沈家大門的那一刻,她心已沉,答不答應,她反正已經落了自私卑劣,頑固至極的名號,心中篤定他對她的原諒。

朝東的廳堂內,燈火通明,歇山頂,屋簷飛挑,雨扯細絲,透過重重雨幕望過去,一座巨大的棺槨躺在廳堂的正中。幾個披麻戴孝的人微微的俯身,最前頭的那個,不時的伸手將身邊的金銀紙錢拋入火盆。細密而低悶的抽噎聲,偶爾響起,恍若隔世。

“是二少夫人回來了。”站在外頭對下人交代事情的管家福伯最先看到她,他的聲音不高,以表示對死者的尊重。但是也確保了靈堂裡其他人可以聽得到。

米雅走上前去,她早有準備,著了素白的衣裳,黑色緞面的鞋子,猶如從雨幕之中走來的冬雪仙子。她的眼睛誰也不看,只盯著那金絲楠木的棺槨瞧,棺頭中心畫一圓壽字,圍繞著五隻蝙蝠,謂之五福捧壽。

她來的正是時候,該在的人一個也沒有少。大房獨守空房的媳婦婉盈,少不了的二少爺她的夫君沈丞昱,還有比天上的那一輪更加皎潔的——明月。

“我當這是誰來了。原來是咱們沈家失蹤了多日的二少奶奶。老太太沒出事前,倚重你,叨唸你,你別說是人影兒,就是連訊息都沒有一個,如今她老人家仙去,你倒是出現了,不會,是為了別的什麼吧?!”多日未見,婉瑩的臉頰更加的凹陷,俯視過去,像是一朵被人蹂躪於腳底的殘菊,乾癟枯黃,連說話都帶著濃濃的苦味。

米雅仍然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她走上前去,從管家的手裡接過香火,在棺槨前跪下行禮並說:“老太太在上,米雅來晚了。”然後再拜,起身,將香火插入香爐之中。

婉盈還想要說什麼,被明月的眼神制止,只得剜了她一眼,撇過頭去。

“既然來了,舟車勞頓,不如先回房休息。”明月站起身來,冷聲說道:“福伯,還不快帶二少夫人回房?”

米雅好奇的望了一直不肯出聲的沈丞昱一眼,他垂著頭,臉色並不好看,從她進門開始,他一直都是這種姿態。一種詭異的默契在這個三個披麻戴孝的人之間蔓延,米雅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三個人對她產生的或近或遠的敵意。

“是”福伯上前一步,剛打算開口,卻見沈丞昱忽然站起身來。

“福伯,”他陰沉著一張臉,緩緩的開口:“你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