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死了,朕往後這日子,也不過是生不如死罷了。朕這三十餘年做錯了許多事情,只是人誰無過?老天爺用這樣的法子來懲罰朕,未免也太狠心了。”
胤祥聞言驚慌失措,“臣弟惶恐。”
胤禛擺了擺手,話音之中顯得十分疲憊,“朕不需你惶恐,你也不必惶恐,你是朕最親近的弟弟,有些事情也不必瞞著你。我同胤禩相惜相攜十數年,此事在旁人眼中雖是逆天悖德,可是我此一生心中眼中卻只有他一人,生不能同衾,也想求一個死能同穴。如今我只要你將心比心,若是今日冷冰冰躺在這兒是魏顒,你這心裡頭又疼不疼?難過不難過?”
他說到動容之處,連自稱都忘了去計較,胤祥不禁抬眸望著胤禛,低低的喚了一聲,“四哥”
“若是沒有他,便是坐擁了這崢嶸天下,於我又有何用?”胤禛闔上雙眸,再不言語,可是胤祥卻分明瞧見了,那素來冷麵鐵腕的年輕帝王臉上,已經微微溼了一片。
一百 曾照吳王宮裡人
胤祥回到府中之際,頗有些恍惚之色,連魏顒在一旁遞來的茶盞都沒有接牢,“啪”的一聲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胤祥這才驚得抬頭,攥住魏顒的手細細看著,“怎麼樣?可傷著了你?我方才分了神,燙著哪兒了沒有?”
“沒有沒有,你放心便是。”魏顒頗擔憂的坐在胤祥身旁,溫聲問道,“這是怎麼了?打宮裡頭回來就這幅模樣,可是皇上為難你了?”
胤祥苦笑,“我做出了件事情,自個兒也不曉得做的對不對,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唉。”
“怎麼了?有什麼煩心的說出來便是。”魏顒突然“啊”了一聲,神色緊張的低聲問道,“莫不是八爺那事兒,讓萬歲爺知道了?”
胤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皺眉道:“我派安順去瞧過八哥的事兒,不知怎麼讓四哥知道了。他倒也沒有多加責怪,只是對八哥身死一事,卻是已經懷疑了。”
魏顒大驚失色,“那可怎麼辦?你怎麼同皇上說的?”
“我本來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四哥怎麼問也死不開口的,雖說現在四哥寸步不離八哥的床邊,然而他總會有乏累的時候,那藥效能維繫五日,這五日裡頭總能想出辦法來。”胤祥抬眸看著魏顒,笑意略有幾分苦澀,低嘆道,“可是四哥他,今兒個竟在我面前落下淚來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和八哥,竟是竟是”
魏顒聞言心頭一顫,不可置通道:“皇上哭了?他他和八爺不會是?”
“可不就是了,我剛剛察覺之時也是同你這般驚詫。”胤祥喟嘆道,“怪不得四哥這回如此傷心了,他問我,若是那床上冷冰冰躺著的人是你,我會不會難過?唉,我瞧著他那副樣子,實在是覺得很不好受。”
魏顒急的不行,催促道:“你到底說了沒有?”
胤祥托起一旁另一茶盞淺飲了一口,沉聲道:“我只說讓他放心,八哥再有個三四日,自然會醒的。”
“你——你好糊塗!你就不想想,若是皇上大發雷霆,將你也打入那‘附逆’的罪名中去,可該如何是好?”
胤祥搖頭輕嘆,起身擁住魏顒,將下巴抵在他的頸窩處,低低的長嘆一聲,“你沒有瞧見四哥那副樣子,我打小便同四哥要好,他一貫都最是個頂天立地的人,彷彿就算是天塌下來了,只要有四哥在,就必定不會出什麼岔子。可是如今,八哥這才走了一天,四哥就已經憔悴的不成個樣子,我聽蘇培盛說他這一天一夜連口水都沒沾過,整個人都跟失了魂兒一樣,只知道拉著八哥的手喃喃自語。今兒個我入宮去,實在被他給嚇著了。孚若,你說我當時給八哥支這主意,是不是錯大了?也許四哥根本就沒想過要八哥的性命,他們二人,只是都傷了心罷了。”
魏顒聽罷之後微微一怔,想起自己被藏起的那些日子,胤禩一向多加照拂,那樣的一位如玉君子,實在不該承受這般苦難折磨的。情之一字,大多總是要讓人心痛一場的,只是胤禩的愛戀之人,不僅是他的兄長,更是當今聖上啊。
如此這般的驚世駭俗,旁人只消想上一想,便已覺得難以承受了。他二人能夠如此多年毫不動搖,想必一定是極為刻骨銘心的了。
如此一想已覺不忍,更何況他自己和胤祥又何嘗不是身在其中。
過了半晌,魏顒才在一聲長嘆後幽幽開口,“隨他去吧,只願你這回,沒有做錯。”
“萬歲爺,如今已是丑時了,奴才斗膽勸您一句,這兩日您除了幾口薄粥便再無進食,如此下去奴才只怕您的身子吃不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