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才十三歲,她們母女熬了十幾年才有今天相對好一點的日子。我知道自己任性,這麼多年也讓皇兄為我操心,是我不對。”
她低頭,眉眼輕輕凝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道皇兄與她不能回到當初了。從她下嫁給方宏開始,他便防著她,即便是婁錦真出什麼事了,他或許也並不在意。今日她必須要放低身段,擺出臣子之態,這才能讓皇上對她放下戒心,對芸兒母女上點心。
婁蜜深深望了眼婁錦,婁錦沒什麼比她強的,唯一一點那就是婁錦有這麼一個外祖母,有這樣一個外家。皇親國戚。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退到一旁。
皇上嘆了口氣,太后也走了過來扶起固倫公主,道:“皇上,早些處置了吧,哀家想要請婁錦母女一同去看戲。”
婁錦被人鬆了綁,而黃達被皇上扣押入了天牢。
就在皇上決定派人扣押婁陽的時候,一個太監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對著皇上道:“皇上,廣商米糧遭遇大火,如今米行的大米丟失了怔怔幾百擔,如今不知去向。”
那太監話一落,一向低眉不語的賢妃迅速地抬了下眼,眸光銳利地掃過那個小太監。
可就在皇上看過來的時候,她輕描淡寫地看了下遠處,默不作聲地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小口。
皇上蹙了下眉頭,下令嚴加審查。
萬貴人聽著,眉眼轉了起來,仔細一想便知道這其中貓膩,她睨了婁錦一眼,心頭端端地震了震,這個丫頭萬不能小覷,留著必有大患。
皇上命眾人照常聽戲之後,就衝身旁的路公公點了下頭,路公公退下,皇上恢復一臉的笑意,道:“此番平了亂,是三皇子與婁錦的功勞。婁錦,朕答應你讓你進國子監,我希望你不要給朕丟臉。”
婁錦點了下頭,眼角收到了婁蜜的動作,婁蜜飲茶的動作一滯,她看了眼賢妃,想起一年多前那次無意衝撞四皇子,被賢妃下了命令,一年內不準入國子監。
而這一年就在這荒唐之中過去了,她自可以再為自己贏得名譽。
婁錦在想,上天對待每一個人必然是公平的,她要了萬寶兒的命,上天給了婁蜜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上天要了自己和孃的命,卻也給了自己重生的機會。
再見到婁蜜,她的表現自然得體,與婁蜜所想的慌亂以及戰戰兢兢出入甚大。不是婁錦大方地原諒了她,而是婁錦知道,如今她們二人彼此看透,兩人正處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無須懼怕,無須驚訝。
這一場戰鬥,才剛剛拉開序幕。
婁錦起身謝了禮,方芸兒笑了笑,她在思索,這兩年之內,婁錦與三皇子到底會走向哪兒?她摸了下微微鼓出的肚子,對上蕭縣公飽含情意的一笑,她低了下眼,臉上洋溢著濃濃的幸福滋味。
婁陽坐在她後方三桌的位置,不知道是顧及婁蜜還是別的,皇上沒有判婁陽罪名,只是安排座位的時候顯然是離太子遠了點。他猛地仰頭,一杯酒飲盡,眼眶也已經紅了透。她從未如此看過他,這個在十六歲那年喊著要嫁給自己的姑娘,從嫁給她那日起到二人和離,都沒有如此含笑著,她的眼中總是飽含著期待和絲絲哀怨。
往常他偶爾會感覺到愧疚,可從沒像現在這般去思考。當初芸兒懷著錦兒的時候,為何從未這般望著他?
如今,她看著他,形同陌路。
飲下的酒從甘冽變得苦澀難當,他忙推開酒杯,看著那青花瓷杯在倒下的一瞬間清酒盡數灑落,本以為還有寥寥無幾幾滴,卻在他重拾杯子的那一瞬看了個清楚。他愣住了,心頭被滿滿的諷刺,滿滿的失落代替。
那曾經藏在心底的恨和一種喚作苦澀的滋味在喉頭綻放開來,暈染著令人煩躁乃至於——灰白的滄桑,他低下頭,鼻腔發出了絲絲酸意。
“婁大人,可還要奴婢斟酒?”宮女問道。
婁陽擺了擺手,此時鑼鼓震動,咚咚鏘鏘地響了起來,花旦名角都上了場。今天太后點了陳世美攀龍附鳳的戲碼。
這個戲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只知道一下子名動京城。就連太后也請了人來演。
戲一開始就是秦香蓮與陳世美兩人恩愛異常,可不久陳世美狀元高中,自此他背叛欺騙,她忍辱負重,傷心欲絕。
只聽得那秦香蓮一句哭訴,問道:“相公可曾想過,香蓮視你為天,而你視香蓮為何物?”
他聽得一震,渾身上下都麻了一般。
下意識地抬頭,正見方芸兒悄悄扯出帕子,幾不可聞地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