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奉李隆基躺下之後,高力士才緩步朝殿外步去,作備遣小夏子找幾個人及早將殿內的兩道冰扇送去梅閣。眼下宮中明爭暗鬥不息,連薛王叢均攪入局,李隆基一貫善於洞悉事態,先時既已交代不許把今日之事透露給江采蘋,眼前這趟差事,當是找其他小給使代勞才好。
話說回來,李隆基寵愛江采蘋是回事,實乃江采蘋福澤深厚,但身為後。宮妃嬪,更應明懂自身本分,一己之身的喜怒哀樂怎比及得上天家重要。換言之,李隆基對江采蘋恩寵有加,那是李隆基厚待江采蘋,倘若哪一日寵幸不復再,江采蘋在這宮裡和其她妃嬪又有多少不同,還不都是色衰愛弛的棄妃?
是以,高力士當下也沒轍,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從中勸和江采蘋,告知一切當以李隆基為上,男人本即是女人的天,以江采蘋的才智並非不懂這個,關鍵在於江采蘋現下太過看重己身,不曉得逢迎變通,長此以往,難保恩寵如舊。故而為今之計,別人如何勸說恐也無濟於事,唯有江采蘋自己醒悟過勁兒來,及早擺正自個位分,並與李隆基摒棄前嫌,方為長久之策。
正文 第231章 心病
從南燻殿出來,薛王叢正要出宮時,巧在宮道上不期而遇雲兒。
其實雲兒早便靜候在假山後,這刻看見薛王叢遠遠地走過來時,這才故作無狀般與薛王叢走個對面。以往薛王叢進宮時,出入興慶宮一般多擇御園西側的這條宮道,因闢于山石間無樹木遮陰,平素這條宮道鮮少有人走,加之時下又正值暑熱時氣,五黃六月最是鑠石流金,晌午時辰更為赫赫炎炎,宮中的婢子多挑著較陰涼的林蔭道避熱而行,是以這條宮道一年四季杳無人跡。
薛王叢反卻獨獨偏愛這條宮道,每每入宮必擇其行之,雲兒儘管不解其中原由,但只要料準薛王叢會由此經過並得以與其見上一面,今日這事兒便也成了,故才一聽說薛王叢進宮來了,先時便一直躲候在此站等。雖說這條宮道附近一貫人際罕見,慎重起見,為避人耳目,行事上自當慎之又慎為宜,以免落人話柄,橫生事端。
“見過薛王。”迎面行近時分,雲兒依禮先行朝薛王叢屈膝行了禮,抬首見尚有他人跟在薛王叢身後時,方又垂首道,“見過李司獄。”
當日江采蘋遭人暗害滑胎之時,李隆基盛怒之下,雲兒與彩兒初始曾同採盈、月兒兩人一塊被打入天牢,若非當日採盈在刑堂上被施以笞杖之刑時逢巧江采蘋隨駕駕臨大理寺,親睹見那有夠血腥的一幕,李隆基不忍江采蘋過於悲切身邊僅有的幾個婢子悉數下押天牢,明知是蒙受不白之冤代人受過一時卻又無從洗刷冤屈,隔日才特赦雲兒、彩兒二人回宮繼續侍候江采蘋以補過。不過,關在大理寺天牢的那幾日,雲兒與李揚算是有過半面之緣,顧及月兒現下仍被關押在牢中。難測何時歸釋,它日免不了尚需李揚從中多加照拂,當雲兒一眼認出李揚跟在後時,才又緊行了個叉手禮。
將求於人,則先下之。禮之善物也。且不論來日是否要有求於人,今下禮下於人。未嘗不是為人處世之道。侍奉江采蘋近一年來,足以讓雲兒學懂。適中的與人交善,在這宮裡才是生存之道,畢竟,誰都不敢斷言它日用不著旁人。
對於雲兒,李揚實也格外印象深刻,當日四個宮婢於一夕被押解天牢候審,雲兒是四人中最穩重一人。李揚在天牢當差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由一名吏卒升為司獄史以來少說亦有七八個年頭,形形色色的囚犯自是未少見。眼光也是很毒的,採盈不諳世事,彩兒好佔上風,月兒謹小慎微。當屬雲兒進退有度、左右有局,即便當日天顏咫尺亦是舉動從容,著實叫人小覷不得。更別說事後雲兒又曾去天牢探過兩次監,一次是跟隨江采蘋而去,一次則是獨自一人去的,這些李揚一應看在眼裡,自也瞭然於胸。
此刻在宮中再見,雲兒有禮無愆,李揚於是在後拱了拱手,權當答禮。反觀薛王叢。面色無異。只腳下稍滯,旋即提步向前。貌似無意於搭話。
李揚與幾個吏卒遂亦步亦趨於薛王叢身後,接著大步向通陽門方向。唐時,文武百官均不準在內騎馬乘轎,王侯將相概不例外,換言之,享有在宮中騎馬是種至高榮耀,歷代可享有這份特權之人少之又少。今晨薛王叢帶領李揚等人馳至宮門前時,便恪守宮規將各自的馬皆交由看守通陽門的守衛。
“薛王且留步”李揚隨薛王叢尚未走幾步,卻聽雲兒緊喚了聲,邊喚邊淺提衣襟追上前來,“恕奴冒失,奴有一事欲相求薛王。”
薛王叢細目促狹,睇眄攔於前的雲兒,才聲音渾沉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