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蘋忙伸手輕輕按下武婉儀枯瘦如柴的素手,及時出聲勸止道:“又非頭回見面,繁文縟節能免便免了。吾又不在意這些,況且現下是在婉儀宮,並無外人在不是?”
武婉儀面有愧色的斜倚回榻上,又咳了聲:“江梅妃紆尊降貴,嬪妾有失遠迎,江梅妃不怪便好。”說著,嗔怪了眼翠兒,“想是翠兒擅做主張,去梅閣叨擾了江梅妃。”
翠兒立時垂首囁嚅道:“是奴斗膽請了江梅妃來,婉儀莫氣。太醫一早便交代過,氣大傷身,倘使婉儀有氣,一應衝奴身上發便是,奴任打任罵,絕無怨言。”
“好生大的膽子,膽敢瞞著吾前去叨擾江梅妃,吾這宮裡的主,眼看著便全由你做主了。”過激之下,武婉儀好一陣劇咳。翠兒立馬伏首在地,連連求饒:“是奴之過,婉儀莫惱,奴再也不敢了。”
見狀,江采蘋睇目雲兒,窘色道:“翠兒實也是侍主心切,情有可原。反卻是吾,毫不知情武婉儀舊疾復犯。若非翠兒告知,吾今個又哪裡能來看探?姊瞞得吾好苦,若姊心有不快,執意懲處翠兒,豈非對吾心存怨懟?往後裡吾還怎敢多來擾姊清幽?”
“江梅妃言重了,嬪妾實非這意。”武婉儀忙說釋,“嬪妾身在病中,久臥病榻,江梅妃不嫌晦氣,已叫嬪妾感念在懷,豈敢心生怨懟之意?”
“姊這般說,吾便安心多了。”江采蘋霽顏啟唇,故作嗔怨道:“細究來應怪姊才是,怎地病成這樣,也不差人及早告知吾,豈不是不把吾當自家人?多虧得有翠兒跑來跟吾說,以吾之見,翠兒當重賞才在理。”
翠兒伏於地,聽似帶了絲顫音道:“奴不敢。奴、奴實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才斗膽自作主張,叨擾江梅妃。倘或奴有丁點法子,亦斷不敢犯上。”
聽著翠兒低聲啜泣,武婉儀面上一黯,江采蘋適時朝雲兒使了個眼色,緩聲接話道:“姊莫瞋斥翠兒了,身邊有翠兒這等的婢子,忠一無二,一心事主,可謂萬幸。深宮少情,在這宮中,有幾人有此幸?”
雲兒扶了淚盈於眶的翠兒起身,從袖襟中掏出巾帕遞於翠兒,二人垂首侍立於側。但見江采蘋斂色坐於榻邊,握過武婉儀手,凝眉道:“吾早便應承過,得空便來婉儀宮與姊閒談家常,奈何近來事多,一拖再拖遲遲未來,甚至連姊抱恙在榻都未加以照拂,切是吾食言了。”
“江梅妃這般說,豈不折殺嬪妾。”武婉儀釋懷微微一笑,面頰染上一抹病態的紅暈,方才便已門窗緊閉,此刻確實有分泛悶,“今年是個多事之秋,宮裡宮外一堆的事,仰賴江梅妃從中執掌,今夕忙裡抽閒特來看顧嬪妾,之於嬪妾而言,已是受寵若驚。”
江採瞭然於心淺勾了勾唇際,垂目替武婉儀蓋了蓋搭於身上的錦褥:“姊足不出戶,卻盡收於目宮闈諸事,吾自慚形穢。”美目流轉之餘,溫聲看向雲兒、翠兒,“彩兒去請太醫,想必快至,汝且代吾於外恭候下,吾在這兒與武婉儀說會兒話。”
“是。”雲兒應聲恭退向殿外。翠兒見了,一併請隨之同去,武婉儀遂默許了翠兒所請。
且待殿內並無她人在,江采蘋才眉眼含笑道:“之前過來時,吾已遣了身邊近侍至尚藥局請太醫來婉儀宮為姊請脈,事先未與姊商酌,便獨斷下,但請姊莫怪。”
武婉儀嘴角噙著味苦笑,幽幽長嘆息道:“嬪妾知江梅妃是為吾著想,怎奈嬪妾這身子骨,病了多年,藥是一碗碗吃下去,見日吃藥比吃飯還多,一直不見起色,只怕好不了了。勞江梅妃掛礙,嬪妾愧懷。”
“姊這般說,豈不外見?人吃五穀雜糧,哪有個不生病?良藥苦口,遲早有藥到病除之日,切不可自個先行失了忍耐。倘使連自己均不愛惜己身了,豈不更被旁人輕賤?”江采蘋語重心長勸慰著,瞭了目身周的帷幔,“縱使吾今個不該來,現下也來了,姊莫嫌怨吾多嘴,婉儀宮裡外佈置的嚴實歸嚴實,想必平日卻也難透得進光亮,姊身子欠安,白日多曬一曬日光,活動下筋骨,權當散悶下心情也不無裨益。春困秋乏,人本易犯懶,總躺著不見得是好事。”
武婉儀抿唇點點頭,眉心微動:“江梅妃言之有理。近些時日,嬪妾亦倍感,殿內這一層層的帳幔有些礙眼。”
見武婉儀輕咳了聲,江采蘋遞過帕子,為武婉儀撫了撫肩背。武婉儀顯是一愣,側首輕覆上江采蘋玉手,眸底流露出些微愧疚:“嬪妾聽聞,日前家宴,鬧出不少事端,擾江梅妃操心了。”
江采蘋囅然解頤,端坐回身道:“說來話長。當日吾還以為,姊怎說也會出席在座,卻未盼至姊。今刻姊問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