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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閣內閣外不但其樂融融,更是妻妾和氣,夫義婦順父慈子孝,好不熱鬧,彷彿置身於一個大家之中。應江采蘋所邀,韋氏亦受邀而來,輩分上,韋氏與臨晉等幾位公主是為姑嫂,平日難得歡聚一堂,今刻貌似倒也談得來。
至於武賢儀、杜美人、常才人等人,卻是踩著點出席在座。杜美人未帶帝姬來,常才人卻攜了新平公主一塊兒就坐。
觥飯不及壺飧,司膳房希旨辦事,今次備下的筵席著實豐盛,饌玉炊金,三牲五鼎樣樣俱全。梨園舞姬斜曳裙裾垂手旋轉,嫣然縱送獻罷歌舞,曲終四弦一聲戛然而止,在座者齊舉樽謝恩畢,宴饗才晏晏而始。
歌舞助興,賓主談笑之際,只見李林甫手持鎏金銀樽。由坐席上站起,恭敬向上座的李隆基:“微臣得與陛下、江梅妃歡宴,何其有幸!江梅妃端麗冠絕,貌婉心嫻。以溫良恭儉讓之德聖德光輝。實乃大唐之福!臣,在此斗膽奏請,中宮主位,歷為有德者居之,江梅妃堪當不二之人!”
李林甫此言一出。四座登時靜極一時。人面千顏,各懷心思。有道是,上有所愛,下必甚之。今下江采蘋眷遇益深,李林甫身為當朝宰相,位極人臣,微言大義。本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早在武惠妃在世之時,李林甫素與壽王李瑁交好,且不止一次的與武惠妃合計“願護壽王萬歲計”之事,今下竟傾倒向江采蘋,卻也惹人側目。
氛圍微妙時分,江采蘋凝睇默不作聲的李隆基,適中輕啟朱唇出聲:“承蒙聖寵,嬪妾忝居妃位,已足矣。眾姊久侍宮闈,論才德,後。宮中人各有所長,德才兼備者,更為大有人在,中宮之位,嬪妾受之有愧,著是不敢覬覦。”
聽江采蘋這般一說,閣內攪起一陣唏噓。李林甫看似最為意外,以江采蘋現今的恩寵,入主中宮本即唾手可得之事,換言之,不過是早晚的事而已,今刻有人於御前美言請奏此事,照常理,理應滿心歡喜的叩謝皇恩才是,未期江采蘋反卻謙推,然而轉念一想,立後乃國之大事,牽扯甚大,此刻當著眾人眼前,半推半就實也無可非議。且唯有如此,才越發顯得不失德行。
薛王叢自斟自飲著食案上的美酒,頗不適時的輕笑了一聲,聽似是在哂笑:“江梅妃此言差矣。德與才,怎可混為一談?世俗一概而論之曰賢明,殊不知,實在大錯特錯。德勝過才,可為君子,才勝過得,卻為小人,無德無才,雖為愚人,未可知不可委以重任。”
面對薛王叢的說教,江采蘋心下巍巍一動但笑未語,常才人卻從旁嗤鼻以笑道:“薛王一貫自詡千杯不醉,今兒怎地入口即醉了?大凡愚人,其愚不可及也,豈可委任之?”
武賢儀眼風微掃,掠過身旁的杜美人,眄目言不達意卻猶不自覺的常才人,眼底閃過嫌惡。要說愚人,三宮六院尤屬常才人蠢不可教,聰明面笨肚腸,甚至乎比當日一味恃寵而驕的王美人更不濟。
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爭鬥之患。環睇下座諸人,李隆基一甩衣襬,端坐正身,片刻才霽顏道:“李相所諫,朕實早有此意,奈何梅妃屢謙恭,物有本來,事有終始,時,梅妃執掌鳳印,宮中禮秩,一同皇后,朕,不希梅妃抱屈,晉冊一事大可不必操之急矣。”
“陛下聖明。”李林甫隨之附和了聲,埋首道,“微臣莽撞,有欠慎思,但請陛下寬罪。”
李隆基一擺手,示下李林甫入座,但見武賢儀媚眼如絲道:“陛下待江梅妃恩寵有加,嬪妾在此先行恭賀江梅妃,它日母儀天下,鳳凰于飛,和鳴鏘鏘,早日與陛下鸞鳳和鳴。倘使來日誕下一男半女,想是更得陛下鍾愛。”
江采蘋頷首於面,心頭忍不住泛上絲絲哀慼,武賢儀的聲聲吉賀,攛掇於耳勾起的更多的卻是埋於心底深處的那份傷情,佛曰,世間有七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憎會、求不得,世間苦有四相,無常、無我、苦、空。當日滑胎痛失腹中骨肉,幾欲叫其肝腸寸斷,更害苦採盈,其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其而死,即便有朝一日誕下皇嗣,不見得便是福報。
察覺江采蘋面有異色,雲兒侍立於旁,勤謹地為江采蘋蓄滿了樽中玄酒,不著痕跡退於邊上。江采蘋稍斂神,剛欲含笑迎謝武賢儀的言不由衷,故作矯揉造作之態,卻聽新平公主倏然欠身嬌脆脆喚了聲“江娘娘”:
“千秋盛宴上,江娘娘長鬢如雲衣似霧,錦茵羅薦承輕步一舞驚鴻,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