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便不恩愛,說不定它日越發伉儷情深呢。”
李隆基軒了軒入鬢的長眉,龍目微皺:“聽愛妃言下之意,朕豈非是在棒打鴛鴦了?”
江采蘋忙垂首行了禮:“嬪妾實非此意。陛下仁聖,天下有情人,無不盼個終成眷屬,相守白首,嬪妾不過是想成人之美罷了。倘使嬪妾一時出言無狀,冒犯了聖威,還請陛下寬罪。”
凝睇江采蘋,李隆基伸手扶了江采蘋起身,龍顏看上去有些令人不可捉摸,少時又往園深處信步走了幾步,才又負手止步:“愛妃既代為求情,朕便不急於這一室半下旨了,且看下壽王作何行事,再行決意亦不為遲。”
聽李隆基這般一說,江采蘋適才才安落下的心神猛地又是一沉,凝眉凝目衣身上落了一身餘暉的李隆基的側臉。心頭禁不住湧上一股酸楚。看來,聖意多半已決,只不過眼下尚未到暗度陳倉的時候而已,一旦時機成熟。楊玉環入宮只是遲早之事。
即便今刻江采蘋如何從中說情。畢竟,李瑁與楊玉環之間的夫妻不和早就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又何止是宮中人盡人皆知,整個長安城恐怕也早已傳的無人不知。儘管家醜不可外揚,然而李瑁與楊玉環的嫌怨已是鬧到這種地步,又一再上請過休妻,哪裡還是想掩蓋就能掩蓋得住的。何況,就算江采蘋有心為李瑁、楊玉環說和化解,實則也是一席違心之言。這天下有情人,能成眷屬者又有幾多,更別提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地廝守到老的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又憑甚去說服別人。
再者說,楊玉環入宮本即史定的,天命不可違,既是天意,非人力所能為也,何苦還要逆天而行,自當順應天命才不是為明智。現下李隆基既有意試探下李瑁待楊玉環的情義,身為局外人,自也不便過多幹涉。若是有情,且情深意重,化蝶雙飛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但若無情,不過是些虛情假意。縱使外人有心掩護。護得了一時卻不是個長遠。這世上的情緣,並無絕對可言。多一分也罷少一分也罷,愛恨情仇,因愛生恨情孽交纏乃至至死都視作仇人的卻也舉不勝舉,哪個不是苦命鴛鴦一對。
陪著聖駕又在寶花園逛了一會兒,卻見彩兒尋來園中,禮畢,說道:“娘子,今兒個的夕食,奴已與月兒備妥。娘子幾時回閣用膳?”
江采蘋頷首與李隆基相對了一眼:“陛下可有雅興,移駕梅閣用膳?”
李隆基仰天長舒口氣,執過江采蘋的玉手:“朕,也久未去梅閣,想是梅林的梅花都已凋謝了。”
江采蘋依依低垂臻首,美目流轉,含笑搭上李隆基溫熱的大掌,輕移蓮步步出百花園,與李隆基朝梅閣而去。
夕陽西下,染紅了半邊天際,絃樂東昇,爬上樹梢,天色才一擦黑,宮中就早早掌上了燈燭。忽明忽暗的燭火隨著晚起的夜風搖曳在或遠或近的石盞裡,映著夜幕上空稀稀疏疏的點點星光,好似間隔有不可觸及的層重雲霧。
一晃又過去數月,千秋節在即,皇城內外又要普天同慶,熱鬧上一番。
今年的千秋盛宴,不但宮中諸妃嬪皆盛裝出席,一眾皇子、公主以及滿朝文武百官更是不容缺席,南詔王皮羅閣亦再次不遠千里而來,北來長安參賀,一如上回一樣,今次也帶來不少的財帛獻賀。
出於禮待於人,是日,江采蘋與曹野那姬一左一右各是賜座在了李隆基身側,端坐在上座,皮羅閣則與皇太子李璵、薛王叢及李林甫、裴耀卿等人並作在下,對面坐著的就是後。宮諸妃嬪、公主及其駙馬等人。
絲竹管月之聲,聲聲不絕於耳,宮中教坊為了這三日的千秋盛宴著實未少精心準備,排練了不少的新花樣,教坊長入藝人最拿手的一絕——頂杆之舞亦被提在頭日登臺上演。自趙解愁因與裴大娘偷情而暗下毒手,欲合謀殺害掉親夫那一年事敗之後,侯青山就接替了趙解愁在教坊的教坊史名位,而在今年的千秋盛宴上,侯青山更與鄭銜山一同登臺表演頂杆絕技,二人配合的可謂天衣無縫,直贏得陣陣歡呼聲。
就連皮羅閣看了侯青山與鄭銜山的頂杆之舞后,都當場拍手稱歎了幾句,李隆基更是賜下厚賞,以示皇恩。曹野那姬被收入後。宮那年,因南詔有密報由太和城快馬加鞭急報來長安,皮羅閣未來得及觀看趙解愁的頂杆之舞,而今趙解愁卻已因一念之差早被杖斃,侯青山所耍的頂杆倒也不比趙解愁差,但每年千秋節上,當萬民齊湧向花萼樓來只為一觀頂杆之舞時,總難免叫人睹物思人,想起當年曾轟動長安城一時的長人趙解愁來。
其實,當年趙解愁與裴大娘的私情,仔細究來並非就全不可寬罪